可他真怕,虽乾清宫上下严如铁桶,然长此下去,总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届时若叫后宫众主子知晓圣上沉迷男色,那自个儿会迎来怎样的结局?老祖宗与皇后主子又将会怎样处置他?
我要背负着勾引圣上的放-荡-yín邪宦官这个罪名,以魏之姓,单七之名死去么?
魏七心知肚明,圣上绝不会为了他一个奴才与老祖宗抗衡而违背孝道。
不,他对自个儿说:我要活下去,既已走到这步,我要为了与双亲团圆活下去,为家财哥撑下去,那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没有活着的勇气。
一心求死与上斗气现下想来多么可笑,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儿的。
魏七心中思绪杂乱,睁着眼发怔,枯坐至天明。
------
又歇一日后回御前复职。
魏七端着花梨木红漆托盘在内书房门前踟蹰不定,不敢踏入,他总觉着离皇帝十丈内便已然感受到那股压迫人的气势。
且上回装睡叫圣上发觉,现下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事说来是欺君,然而,是床笫间的欺君。谁会傻到明着请罪?难不成道奴才该死,不应装睡哄您心软爱抚,但我实是不愿再去内廷监。
岂不是找死。
魏七几欲转身逃离,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秉气稳步往里走。
内书房里依旧安静如昔,魏七沿往日行迹悄声向前,愈加近了。
然不知怎的,离皇帝还有两丈之远时他便腿脚发软,双手颤动不止,茶盏在托盘上细声震动,声响不大,魏七却觉着振聋发聩似就响在耳边。
为何今日会如此慌乱,他不解,分明前几日都未曾这般。
他手心冒汗,不断对自个儿说不要抖,不要抖,期望能平静下来。
却无用。
茶盏震动声渐大,响在沉静的屋内格外突兀。
两旁立着的内侍心下奇怪,平日里这魏七最是沉稳不过,怎的今日这般疏忽怯懦。
安喜皱眉,他立于皇帝身后,自魏七入殿时便替其提着心。
不过好在皇帝折子批得认真,并未注意到这点子声响。
魏七抖着手好歹行止书案前,将茶盏放下,却不料撤下冷茶时一个不稳将其打翻至托盘上,发出哐的突兀声响。
皇帝眼风一扫,皱眉望过来。
安喜无奈闭目,两旁的内侍缩着手脚,低着头不敢去看。
魏七一时吓傻,噗通跪地俯首请罪。
\"圣上恕罪!\"
皇帝本皱眉欲斥,然趴着的身躯有些眼熟,是那奴才。
"滚下去,蠢东西碍手碍脚。"一句呵斥。
竟未责罚。
"。"魏七端了他的东西匆匆起身行礼滚远。
安喜在后头目瞪口呆:这便完了?圣上最不喜批折子时被扰,上回还打发了一个奴才,今日竟放过了魏七。
他偷瞄圣上,却只能窥见其伟岸的后背,心中暗想:一张塌上躺过的就是不同,到底心软些,御前当值举止疏忽,换了旁人必得受罚。
这头魏七出殿,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呼吸。
万幸躲过一截,若这当头再被圣上责罚,自个儿非得成整整一个月里的话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