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东荏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青年将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挺拔,不卑不亢地说:“我名叫尤嘉,正是这喜春阁的花魁。”
薛东荏呆了一呆,紧接着一骨碌坐了起来,惊异地问道:“你就是花魁?可你长得这么这么”
薛东荏一时张口结舌,只因他想象中的男娼都是些娇柔作态、雌雄莫辩的少年,而这喜春阁的落魄花魁听起来则像是魁梧彪悍的汉子,可是尤嘉既不娇美又不魁梧。
方才尤嘉在雨中唤住薛东荏时,冷冽雨水倾盆浇下,而他身姿挺直,容貌清俊,眼神定定地望着雨中来客。
如今尤嘉站在薛东荏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说起自家身世来也无比坦然,倒像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哪里像是卖身求宠的娼妓?
薛东荏拿一双眼睛在尤嘉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数遍,尤嘉面不改色,道:“实不相瞒,我幼时家门落难,便入了奴籍进了花街。我在这喜春阁做了花魁,风光一时,当年盛况,正应了乐天诗里说的‘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薛东荏一听尤嘉还能背出乐天居士的诗来,又对他高看一眼。
此时,仆女们将热饭热菜都端了上来,薛东荏却是对尤嘉起了兴趣。
待仆女布完酒菜,便让她们退下,又接着问:“听你的话,这喜春阁原来也是风光过一阵儿的,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冷清?”
尤嘉一边帮薛东荏斟酒,一边说道:“这恐怕是我的错。我少年时长得雌雄莫辩,漂亮极了,当时还有个外号叫做尤小娘。诗曰‘暮去朝来颜色故’,过了十五六岁的当口,我是身子越长越高大,五官越长越有男子气概,不知不觉之间,我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从前的金主恩客都去了别家,喜春阁也日渐冷清。”
薛东荏调笑道:“当年的尤小娘变成如今的尤大郎了!”
尤嘉抿唇一笑,道:“公子身上这套粉色锦袍,便是我当年的服装,如今我已穿不下了,能为公子蔽体取暖也算是物尽其用。”
若是寻常大家公子听到这种话,肯定要生气的,怎么能让客人穿娼妓穿过的旧衣服呢?
薛东荏平日里性子也骄纵得很,今夜却不知怎么的,一听尤嘉说话便觉得如沐春风,倒也不觉得恼火。恐怕是因为人家先留了他,又帮他换掉了湿漉漉的衣服的缘故罢。
尤嘉见薛东荏笑而不语,便垂下眼眸,将手中酒杯递给薛东荏。
借着屋内红红烛火,薛东荏仔细打量尤嘉五官形容,见他眼眸深沉,眼睫黑如鸦羽,鼻梁高挺,面容清俊,倒是能想象出他少年时的美丽姿色。
料想尤小娘当年也是红极一时受人追捧,如今沦落成小小杂役,可以说是经历了大喜大悲,而他还能如此坦然处之,确实是一个人物。
薛东荏从未想过天底下还有外貌如此英俊清傲,实则却愿甘为人下、伏低做小的男娼,一时间是心猿意马,盯着尤嘉看了半响,不由得咽了咽唾沫,道:“我方才在大雨之中形容狼狈,别家的仆役狗眼看人低,又听我不是皇都口音,都不肯放我进去,唯独你唤住了我。我今日也不瞒你了,我名叫薛东荏,是山南太尉之子,姐夫是京官李淮。姐姐刚刚入门,所以我才在皇城停留数日,闲游玩耍。”
尤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