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与二房众人,贾母左右一瞧,见宝玉湘云两个面儿上都带出些疲惫,怕是快要熬不住了,也就道了乏,吩咐散了。
一直循规蹈矩,哪怕是瞌睡都强装出一副神模样的探春直到回了她与迎春共住的小院儿,才终于松了心里那根绷了一天的弦,再也掩饰不住面上的疲态。
她的大丫头侍书心疼的不得了,一回院子就张罗着叫热水来服侍探春净面擦手,手上动作又轻又快,最是熨帖不过,细瞧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的贞静面容上却有些违和。侍书的眼角分明有些泛红。
探春虽然跟着说笑了几日很有些乏,却不是个会任人欺到头上的性子。她见自己的贴身丫头似是受了怠慢立即就蹙了眉头,强打起神问道:“可是有人不把我放在眼里,给了你排头吃?”
侍书从小跟着探春,最是明白自己姑娘的品性,闻言忙摆手,轻声道:“并不曾,是我一时情急,倒累姑娘牵挂。”见探春拧着柳眉显然并不肯信,侍书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回:“这会儿席上刚散,各处都叫水,灶上要先顾着老太太那儿,留的热水就不多,我去要了一回只得了这么些,就有些怕不够姑娘泡脚的,这才急了,说出来也怪难为情的。”
侍书推说是自己一时不稳重,探春心里却明白侍书这是为自己伤怀。上房并临近的几个院子一向合用一个灶,散席之后各处都要水,灶上要先顾着老太太那儿乃是天经地义,任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不然就是大不孝。先供老太太,最受宠爱的宝玉湘云自然也都要先用,哄好了那两位,这院子里的迎春也要在她前头。不止迎春,怕是灶上不多的热水还要先供着伺候老太太的大丫头们使,到最后留给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出姑娘的还能有多少?
探春心里头好像撩起了一把火,烧的她心里头的不平不忿更旺,可是她也做不得什么。搬来老太太这儿之前,在太太那儿她就是最末等,如今与二姐姐同住也是如此。
琏二哥哥回来之前,她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懵懵懂懂晓得自己以后的终身都着落在兄弟们身上,无限的盼着宝玉和环儿能好生读书上进,可老太太说宝玉不读书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也就不敢言语。
直到太太和下人们口中那个浪荡不堪没有出息的琏二哥哥回来,考了功名又做了官,探春才终于明白一个有本事又爱护妹妹的哥哥到底能让人有多受用,又有多要命。论相貌、论才智,她样样不输迎春,可搬来时屋子要让迎春先挑,老太太遇事先夸奖迎春,日常起居除了两人一模一样的份例外,迎春还额外有琏二哥哥单给的贴补,连大丫头都有琏二哥哥做主多了一个,下人们更是捧高踩低,那个眼睛生在额头上的琥珀别有所求跟个哈巴儿似的就不说了,凡是能够得着的也都凑到东厢去献殷勤。以致她们两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出姑娘中间,还硬是分出了个贵贱。
宝玉心里也记挂她这个妹妹,可宝玉立不起来,便一丝庇护也给不了她,更不用说在太太面前为她转圜,像琏二哥哥待迎春那般为她张目、为她谋划终身了。
想到迎春屋里的司琪在跟自己家人闲话时透露的消息,说是迎春的终身已经由琏二哥哥帮着相看好了,探春就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这或许便是同人不同命,由不得人不低头。
探春只能劝说自己认命,一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往东边烛火通明的屋子里瞧,最后还是侍书吸了口气劝她歇息,方铺了床胡乱睡下。
没过几日,因西北边关应敌而耽误了入京一事的云庆州何家终于到了京中,曾与荣国府门房有过几面之缘的何家大管事亲自登门投了拜帖,倒是他家老爷面圣之后想来携幼子到府上拜访一等将军贾赦贾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