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这些日子多次夜半惊醒,还有一次在屋内盘对账目时听着外头有人唱着荒腔走板的无稽曲调,询问院内服侍的下人时,却只有兴儿旺儿迟疑着道自己好似听着些什么,其他人皆是一无所知。兴儿与旺儿二人当是他们主仆撞了邪,小心着劝说贾琏去庙里上注香,再寻个得道的高僧来驱邪祟,贾琏听了嗤笑一声,又不能明说他这辈子为人行事早就违逆了命数神佛,说不得这回出事就是那俯视苍生的神明的意思,只能压着满心焦虑照常行事,暗地里又派了两批人北上。
他倒是想过亲自过去一趟,可这几年下来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亲自出京不说赶不赶得及,说不得反而要坏事,把多少眼睛都引到何守备一家身上。到时候这门众人眼中不过是贾赦这个老纨绔混闹回来的亲事定会被人琢磨出不对来,后患无穷。
杨垣虽不赞同贾琏出京,见了贾琏的信后心里对此事也是十分看重。他天性里自有一份与天争命的血性,不然去年也不会对送上门来要助他一臂之力的癞头和尚最终直言谢绝,这会儿得了警示心里立时便警惕起来,各处人手都悄悄动作起来,以备不测。
可惜纵然京中一觉出苗头来就想尽了法子,两个月后,贾琏在铺子里再见着云庆州递过来的消息时,还是叫封口处浅浅刮上的红痕惊得整个人都木了。
抖着手小心翼翼将信拆开,一目十行把信看完,贾琏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纸上的字迹也忽而模糊的叫人瞧不清楚,心中说不出是愤懑还是惊恸。
大口喘着气,贾琏有心坐下来再仔细看看,期冀是自己不经意间看错了字,却不防一时失了重心,小腿重重碰在了桌腿上,整个人硬生生砸在椅子里,背后叫实木磕得生疼。巨大的声响引得门外守着的护卫谨慎的朝内望了一眼,见屋内并无他人,便沉默着阖上门退开几步。
被门开关的声音唤回了些许神志,贾琏抬手捂住眼睛默然坐了许久,直到日头斜斜照进窗棱,才抿着唇又将手心里攥着的信纸展开,试着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琏从京中传出去的信到何守备手中时,何夫人母女还在拾上京的行李,何守备长子也正同两个已长成的弟弟交接兵马,准备一安排妥当就陪母亲妹妹南下。
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姑爷十万火急的传了信过来,何守备自然重视非常,看完之后便与何夫人商议,暂缓了出城的打算,又召集心腹,暗暗从驻守的城郭开始由内向外清查,准备将云庆州先摸查明白,以酿出大祸。
何姑娘年方二八,稍比贾琏年长数月,已是情窦初开,见了未来夫婿的长相后便芳心暗许,做了许多手帕荷包,早就盼着去京城待嫁,真个儿是望眼欲穿。眼瞅着去京城的包袱箱笼都装好了,父母却突然决口不提此事,何姑娘自然不心内惴惴。她秉性体贴懂事,问了一回后见父母另有打算,并非亲事出了变故,便也不再多话,只安心等着。
她如此温顺,何守备夫妻岂有不疼她的。何夫人怕闷坏了女儿,便允了她偶尔出门上香或骑马,北地民风较京中彪悍许多,女子出门射猎也比京中容易,何姑娘出嫁后也难再与闺中好友见面,故而也出了几次门。
最后一回出门骑马时,何家将将九岁的幼子也随她一起,姐弟二人好不亲密。谁知便是这一回出了事。
不知从何处伏着的毒蛇叫众人的马蹄惊着,偏偏就咬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