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外游历一载,先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贾赦这个做老子的行了三叩大礼,才青松一般昂首立在屋中给皮笑肉不笑的贾赦请安问好,好似根本没瞧出他老子神色中的不满。左不过是为着他带了迎春并邢夫人二人过来而气不顺,在他带回来的那一箱箱实打实的银钱玩器面前又值什么。
他远行归来,怎么也要一家人和和气气团团圆圆在一处坐上一坐。不然让府里那些爱嚼舌头的胡乱传了,还不知道要被人将他们一家说成什么样子。
果然见贾琏装聋作哑,贾赦也没再多说什么,问的几句话也都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很有几分慈父风范。即使他心里再是不满贾琏带些不相干的人来,害的他只能先遣两朵解语花出去,到底还有几分廉耻在,面上还遮掩的过去。
略说了一盏茶的功夫,贾赦的耐心便耗的差不多了。他面无表情的一端茶,干坐了半晌的邢夫人就立刻臊着脸站起身,随口胡乱指了件事就要告退。被她拉在身边的迎春慢了一拍,不知所措的望了对面的贾琏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也乖巧的行礼出去了。
至于迎春回房后,她的奶娘丫头们如何七嘴八舌的问她可有讨得琏二爷的欢喜看重,则是后话了。
书房里,终于把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的贾赦这才横眉冷目的睨了贾琏一眼,阴阳怪气的哼道:“我瞧着你出去这一年,怕是要把姑父当亲爹孝敬了。这庄子铺面,出息都比着去年大大的不如。亏了老子这么多,就换个酸秀才回来。”
贾赦一面说,一面就仔细打量贾琏的神色,见这个儿子始终八风不动,撇了撇嘴后突然就笑开了,踱步过去重重拍了拍贾琏后背,难得眉开眼笑的夸赞道:“简直妙极!便是老二当时那副天打雷劈的模样,你老子我想起来就能多活十年!”
贾琏眼皮一跳,有心提醒他天打雷劈可不是这么个用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个儿老子不讲理,如此回话容易挨锤是其一。其二,老爷再怎么不学无术,这般浅显的成语断没有不会用的道理,显然是故意为之。至于其三么,贾琏自己对道貌岸然的二叔贾政也有些心结,稍稍想一想当时的场面诸人的神色也觉畅快,自然懒得纠正老爷这区区口误。
贾政和贾珠父子未太高看了自个儿,也未太过瞧扁了旁人。贾赦贾琏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清楚的瞧见了对方眼中的那丝不甘心。只是贾赦随机眼皮一阖,又是那副颓废惫懒的样子,贾琏却依然目光炯炯,坚定而从容。
贾赦不知何故忽而弱了气势,也不再追究少掉的银钱,垂着眼立了片刻,后退几步离着贾琏远了些,才按着脖颈说道:“带回来的东西,这个院子里的单子我已经瞧过了,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只是老太太和二房那儿,你自己要有个章程,莫要越大越活回去。”
贾琏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入了大房和他自己小院子的事儿,府里已经传遍了。即便面上说都是贾琏在扬州日常用的物件儿和他自个儿给父母妹妹置办的土产,可这府里哪里有人肯信。贾赦原当今儿老太太或者老二家的就要问起,没想到竟没顾得上。只是账放在这儿,等她们腾出手来总要找补,点这一句,也是他做老爷的一点心意。
贾琏心里当然有数,闻言便拱手表示自己晓得了,又笑嘻嘻的给贾赦作揖:“儿子谢老爷回护。前头儿子的亲事,也劳累老爷心了。”
去年临到说亲时贾琏脚底抹油一走了之,荣国府里给他说亲的事儿却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