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看着她,低声道:“公主委屈了。”
卫云兮摇头:“我不委屈,只是以后该如何是好?”只有在如父亲一般照顾她十年的卫国公面前,她才偶尔泄露了心中的迷茫。
卫国公眼中带着嘲讽:“还能怎么办?如今皇上已封了我御前行走,封了冲儿为骠骑将军,看样子像是要重用卫家。”
卫云兮只是沉默。卫国公也早就看穿了慕容修的居心。他不是想要重用卫家,他不过是想让卫家一直留在了楚京。只要卫国公和卫云冲不离开,她卫云兮就无法离开。一石二鸟,这一招既能绑住贤才为他所用,又能在深宫中令她无法再轻易有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慕容修,真的打算牢牢把她捆住在这长明宫了。
“公主放心吧。慕容修虽然疑忌我们,但是这明面上的恩宠一定是会给的。所以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卫国公慢慢地道。
卫云兮美眸中一闪,问道:“什么机会。”
“报仇的机会。”卫国公慢慢地道:“这一次,冲儿为什么会跟着我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卫云兮心中一震,抬头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卫国公,顿时觉得心中的那一份沉重又多了几分。
“慕容拔和周秀死了,但是公主,你不要忘了这仇还未完。”卫国公看着卫云兮,“微臣不会忘记,前朝的遗民也不会忘记!”
慕容修重用卫家令许多人都大感意外,身为摄政首辅的苏相国第一个就感觉到了威胁。拉着御前行走虽然看似闲散官职,但是却能给慕容修最直接的建议。难道说,慕容修此举是来压制他苏泉的?千百种猜测令他惴惴不安,甚至看到卫国公都觉得他翩翩儒雅的面下是一种冷冷的讥讽。
苏泉坐不住了,他打压卫家十年,如今却又让他们有朝一日翻身,那岂不是糟糕?
重华宫中,苏仪看着下首的父亲,美眸中掠过烦躁。身边的宫女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整个殿中也没有人可以听到他们fù_nǚ二人的对话。于是她也不再隐藏,冷笑:“父亲,我说皇上就是宠信卫云兮那个贱人,你还不信。如今她的父兄都被皇上封了要职,接下来她就该骑在女儿的头上了!”
苏泉悻悻哼了一声:“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又不是之前的先帝,他要用谁,我又能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参倒啊!”苏仪冷冷道:“趁他们还未在朝堂中站稳脚跟,让他们滚!”
苏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苏仪见他眼中犹豫,笑道:“父亲不是怕了那个卫国公吧?父亲如今在朝中经营十年,难道还比不上那已经退隐那么久的卫国公吗?”
苏泉脸上掠过尴尬的红晕,他回头看着自己不客气的女儿,恼道:“你自己管好你自己。为何那么久了肚子都没有一点消息!皇上明明每月都来你的宫中,你给我争气一点,生下个一子半女,你的老父亲也不用这么拼命了!”
苏仪被自己的父亲说得脸上尴尬通红,半晌才道:“这生儿子的事,又不是……说有就有的!”
苏泉哼了一声:“该怎么调养,该吃什么,都的努力一下。千万不要再给卫家抢了先!我看着卫国公这次肯出山一定有他的目的!哼哼,人人都说他叛了前朝,依我看,其中的内情不会那么简单!”
苏仪一听,只觉得其中还有隐情。她自小就知自己的父亲憎恨卫家,连带着自己长大也莫名其妙地讨厌卫云兮,无法容忍自己在她之下。可是每次她问起两家恩怨缘由,自己的父亲总是支支吾吾。
于是苏仪忍不住追问:“到底卫国公跟前朝又有什么关系?”
苏泉冷笑:“卫国公当年是前朝皇帝钦点的开朝第一届状元,风流倜傥,骑马游街,那倾城而出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他与前朝皇帝不论在朝堂还是私下都相交甚好,两人甚至称兄道弟。皇上亲自封他为左相,当时的卫左相可谓少年得志,也做了不少为民的好事。后来他喜欢的女人嫁给了别人,所以他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弃相,娶妻生子,这才在朝中销声匿迹了。”
“别人都说他卫国公叛了前朝,出卖了林皇后苟全性命,但是我却不信,他当年会真的做出这种事来。要知道那林皇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苏泉烦躁地道。
苏仪对这前朝的事知道得很少,听得自己的父亲说起来语焉不详,眼中皆是疑惑:“但是卫国公出卖了前朝的林皇后是真的,那林皇后就是死在了乱刀之下。也许,当时他被逼到了绝境,只能自保了。”
苏泉想了想,精明的老眼中也是迷惑:出卖别人保全自己,这事换成他苏泉肯定是眼都不眨地做了,但是这种事若是换成卫国公,恐怕是杀了他都不肯做的。可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十年前卫国公能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呢?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缘由。
苏泉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这十年前的旧案现在回想起来疑点重重。他越想越觉得千头万绪,道:“这事我得好好再查一查。这宫里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说完匆匆走了。苏仪见自己的父亲来去匆匆,神神叨叨的,不由悻悻哼了哼。可是父亲倒是有一点说的对,子嗣这件事真的是谁也帮不上忙。她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不由又是恨,是该好好筹谋一下怎么怀上龙子了。
后宫中一如往昔,因年关将近而忙碌了几分。几日来卫云兮一边打点着宫中的事务,一边与苏仪合力掌管后宫过年事宜。苏仪长袖善舞,聪明而懂得举一反三,虽是第一次在宫中过年,但是繁文缛节亦是整理得条理清楚。卫云兮心细如发,精于算数,宫中来往账目她亦是处置得很快。两人一时倒是尽弃前嫌,把后宫事务管得妥妥当当。
后宫安稳,朝堂上却渐渐不安稳。崇郡叛乱风波未定,忽地又传来消息,崇郡毗邻的一异族趁乱侵入崇郡,如今的崇郡一带真正成了南楚鞭长莫及之处了。萧世行归国之日即将来临,慕容修终于肯松口,把崇郡归了北汉,这是割地分疆,自然是不能写在国书之上,只是两人密议半天的成果。
御书房中,萧世行接过慕容修手中的亲笔书函,放入怀中,笑道:“燕山一带实则并不难以治理,只是皇上未找到办法。”
慕容修冷笑一声,萧世行说得轻巧,崇郡那一带异族混居,自古以来对南楚都是归而不服,时不时要闹事,如今萧世行要那地方,他虽不知这燕山延绵百里的山脉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地索要,但是想必也是不简单。但比之前萧世行说的放开两国通商,减税的条件,这已是很普通的条件了。
他想罢道:“萧王殿下已达成了心愿,再也不用说朕不守诺言了吧?”
萧世行哈哈朗笑:“君子一诺,你我各取所需,实在无法怨天尤人。”
他深眸看定慕容修,笑得颇有深意:“下一次你我相见不知是在哪里,又是何等情形。”
慕容修薄唇一勾,一笑:“也许是朝堂,又或许是战场。谁能说得清楚?”
萧世行一笑,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