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瞥他一眼,勉强拿过那玉看了看,瞧着瞧着,反倒伸手捻起胡须来:“玉倒是好玉。你上哪家大户人家顺来的?”
楚湫张了张嘴,讷讷分辩道:“没有……我的一个……朋友送我的。”
掌柜鼻孔里哼出一声:“我和你说笑罢了,如今邺都的大户人家都一把火烧个干净了,哪里还能偷些什么。”
楚湫没有说话。
拿着这笔当来的钱,楚湫先去成衣铺给自己换了身看得过去的衣服。
那夜在琼山,楚湫恢复知觉的那一刻,就跌跌撞撞地从石头上爬起来,开始往回走。
他很努力地想要追上子谈的步伐。可是邺都真的好远,远到他怎么走也走不到。
楚湫在那一路上想了许多。他整个人兀自沉浸在一个封闭的世界内,脚下在不眠不休地走,脑袋也在不眠不休地想。
他从过去一路想来,想的全是子谈。楚湫把自己剖开了一般,把那些关于子谈的回忆,情感都一条条列出来,劲心力地想要读懂。
他那时只读出了:不能失去子谈。
无论是保护自己的那个子谈,还是折磨自己的那个子谈,只要是子谈,他都不能失去。
这到底是不是爱,谁能来告诉他。
路上下了一场暴雨,楚湫的浑身都湿透了,又在泥浆里滚了一遭,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他如今也的确一无所有了。
换上了身新衣,楚湫的脸庞还是灰扑扑的,满是风霜尘土。他没有去管。
踏出成衣铺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余晖之下,整个邺都都笼罩在瓦砾燃烧后的蒸汽中,十分荒凉。
有一瞬间,他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 ……
楚湫回到了青歧镇。
这里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一点也没有受到波及。楚湫走在小镇的路上,两边是往来的人流。他听见路边有妇女笑着向他招手:“小郎君,要不要吃点花生米?很好吃的!”
真是恍若隔世。
楚湫点一点头,走到铺前:“我只要一两。”
“好嘞!”妇女麻利地从袋里抄出花生,一边打量着楚湫:“小郎君身上怎么弄的乌漆漆的啦?”
楚湫笑了一下,没应声。
递过花生米的时候,妇人有些担心地说了句:“小郎君我看你神不太好的呀,要好好歇歇。”
楚湫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走,楚湫吃的很慢,只一两的花生居然也撑着到了玉然的山脚。
上玉然山的那条路看上去已经荒了很久了,楚湫拨开茂密的草丛,有些困难地寻找着原有的路。
有个挑担的农民路过,“喂”地喊了他一声:“小郎君,那边不要走,没有人的!”
楚湫微微探出头来,有些怔仲:“可是,这山上有人……”
农民摆摆手,说:“这山上住的都是神仙,老早就飞升了!”
等这挑担的汉子走远了,楚湫踌躇了一下,还是回身走进了那片草丛。
上山的路荒的厉害,石阶的缝隙间全是杂草,迸得四分五裂。楚湫每一步都得走的很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可能就要跌下去。
好不容易望见那山门了,楚湫终于松了口气般停住脚歇了会。隐约地,他看见山门边似乎靠着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离老,正一个人坐在山门底下喝酒。
他看上去老的多了。
楚湫恭敬地上前唤了他一声。离老似乎吓了一跳,睁开半眯的眼睛冲着来人瞧了会,才慢慢开口:“哦……是你小子。你也懂得回来。”
楚湫笑了一下,他朝山门里的屋宇张望了一下,问道:“其他长老……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