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一特殊之处,便是跳脱不定,来去无踪。自咬伤人后,那只山鬼如同凭空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这件事便也只好当做一场意外,就此被轻轻揭过。
入夏之后,楚湫渐渐懂得子谈口中那所谓夜浴的好处了。
舒服,很舒服。
凉快,很凉快。
若白日在溪水里,被滚烫的日光晒着,不是很痛快,而且容易晒退一层皮,晚上却倒是刚刚好。
第一次去,他是怀揣好奇心打着“瞧一瞧”的名号,然后就是“再瞧一瞧”,瞧着瞧着,自己也下水浴起来了。
男孩子,总归是喜欢玩水的。
楚湫不懂得子谈,夜浴的时候还穿着单衣,在水中也只是拣一处地方安静坐着,闭上眼不动了。
多没劲啊。
在他居住的那个小镇,每到夏天,许许多多的男孩光着膀子,欢笑着满街奔来跑去。大一点的,捧着一个旧塑料桶,里面盛着一汪水,养着刚从河边捉来的鱼虾螃蟹。年纪小的,若是手里拿着根棒冰,抱着切开来的半个大西瓜,摆着幼稚的拙朴的笑容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吃,说明他被父母爱着。
楚湫虽然生在江南,确却是个旱鸭子,这一点他总是羞于启齿。然而他还是坦然地痛快地脱了上衣,在浅水处自得其乐地玩着。
楚湫折下清溪边的芦苇叶,搓成一根根细条,编成蚂蚱,悄悄走到子谈身边,将其放在肩膀上,子谈端的稳稳的。
小小蚂蚱,不会坠落,永远开心。
楚湫以为自己走得小心,可他双脚踏水而过,总会激起“噗噗”的闷声。
他或奔跑着,或站立着,或看着,或笑着。
楚湫在长大。
他的身体形状美好,影影绰绰里显露着肌肉的流畅线条,薄而有力。沾在皮肤上的水在夜风中蒸发,月光之下,周身笼罩着一层雾一般的水汽。
子谈看着。
不,窥视着。
然后在楚湫转身时,无声地垂下眼。
山谷里的湿气像海雾一样幽秘而潮湿,无边无际地地把两边的江山遮挡起来。
一点也没有沾到烟火气。
现在是清溪的丰水季,弯弯河流,如今盛大得像一泊湖,淹没了谷底。湖水清冽地荡着月光,楚湫一只手里拿着几颗卵石,另一只手反复练着姿势,把它们掷向水面。他看见子谈从河边站起来,有些惊喜地说:“啊,禹章,你是打算下水玩一玩了吗?”
也许隔的有些远,子谈好像并没有听见。他撩了撩衣袍,开始走向水里,动作没有半点停顿,行云如流水地,水已漫过他的腰间,然后他停了下来,垂手抚弄水中曳尾的鱼。
他只着白色的单衣,身躯被包裹在水,月光和雾气中,竟然也没有一点烟火气。
难得的,这样一个人。
楚湫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欢悦。他低头发现手中的石子已扔完了,便笑着俯下身再去拾一些。嘴里还下意识地唤了两声:“禹章。”声音很轻快。
抬起头再望向水面的时候,那最后一个“章”刚刚砸落在舌尖上。
溪中已没了身影。
水面平的像磨过的镜子,没有一点波澜。
“禹章?”楚湫惊疑不定地问了句,往前走了几步,“禹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