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子谈提起了这个话头,楚湫犹豫着看了他一眼,问道:“禹章,你为什么生了病,还大晚上跑到河边呢?我……要是昨晚我没有看见……”
子谈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锄秋……这件事我不应该瞒着你。因为我所练的那套功法,春夏之际,有夜浴的习惯,这几天的确察觉到身体不适,但还是勉强撑着去了。……都是我的不是。”
夜浴……
子谈昨晚那个状态,看上去不像是夜浴,倒像是投河。
楚湫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肌肤贴着肌肤,暖暖的,是健康的温度。
“无论如何,你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禹章?”
…… ……
自从有了子谈的帮助,楚湫觉得课业轻松许多。
不为其他,因为玉然山上的那几个长老,实在是很难对付。脾气一个比一个奇怪。
讲佛理的景老说话神神叨叨的,而且上课追求极致的静。但凡有一点声响,他那双遮在雪白眉毛下面的眼睛就会突然睁开,变得炯炯有神,然后朝着声源出发出一声严肃的:
“嘘”
一定要食指伸直,抵在口前的那种“嘘”
初秋时,偶有秋蝉垂死地挣扎着叫两声,那么一时间满课堂都是景老的“嘘”“嘘”声。
讲医理的农老,据说医术很好,但课听起来格外累。但是楚湫怀疑他和自己那个院子里撞钟的和尚是兄弟,因为耳朵都有些不太好,而且说话时嘴巴里总像含着一包什么,含含糊糊的。
性情最暴烈的要数朴老,他比较喜欢砸琴。
他弹曲子时,偶尔会停下来,拧起眉头仔细辨认着什么,然后幽幽说上一句:“弹坏了。”
然后抚一抚那琴,啧啧两声:“此琴已脏,留不得了。诸位稍等,看我先斩了它。”
然后就真的斩了。
非常干净利落,拦腰折断,像劈柴那样。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的那种。
相比下来,单纯爱喝酒的离老真的是很正常了。
说起来,离老很赞赏楚湫给他打的酒。
离老讲授的是筑基,但凡是修炼之人,第一项做的便是筑基,因此可谓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对于三门子弟来说,他们相当于是以俯视的角度,来上这门课的。换句话说,这节课实际上是很多余的。
课上的时候,离老向来是只喝酒,看着众人在兀自修炼,皱纹里的眼皮抬也不抬,不说一句好,也不说一句坏。
而离老破天荒地对楚湫招招手:“小子。”然后说了一句:“酒是好酒,人却不怎么样。”
楚湫红着脸受了这句话。
这是实话。
楚湫很菜。在玉然山时,他往往感受到与其他人之间的天堑。是一种单纯的实力的绝对碾压。有时走在山水密林之间,他觉得自己在这片大地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其实是个健健康康,身板结实的少年,跑到这里就变成了什么“根骨奇差,武学废柴,不可救药”。
根骨,根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又不能硬生生地变出“有”来。
楚湫只能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好吧,你们尽情嘲笑我,我才不怕呢!我来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的,要那些好功夫做什么?”
虽说如此,心里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也许是他的功夫差到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天他正和子谈聊着天,两只手比划着,像两只蜜蜂一样在空气里来回画着圈。
说着说着,子谈突然轻轻捉住了他的手。
楚湫一愣。
紧接着子谈把楚湫的手腕扭过来放平,两根手指虚虚点在上面,他凝神看着,像是在认真听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