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又开了道后门,与花园毗邻,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宝玉则依然住在荣庆堂的东厢房,高峻轩昂只比正屋差了一线,只从住处看,黛玉和宝玉的确是贾母的一对心尖尖!
其实贾母未必不爱黛玉,只是她的爱掺杂了太多杂质,物质上,她给了黛玉远高于三春的待遇,但神上,却一如大部分成年人那样,忽视了她们的需求,她们的心声,大约在她看来,她护着黛玉长大,给她说一门上好的亲事,便是疼爱到极致了,一个依附于她生存的小孤女,也实在不能要求她更多的尊重和心疼了。
她总不能为了外姓的孙女和满大家子人对着干吧?
贾母本就高龄,贾琏不敢把丢失的林家财物告诉贾母,只禀报了贾政和王夫人,两人眼前一黑,雷霆之怒后便吼着要报案。
而这头,贾母正殷切切地等着卫夜呢,可猛看到卫夜袅娜的身影,老人的眼神就是一暗无它,卫夜穿了一身天青色素服,发鬓手腕一律戴得银饰!
这段日子正是贾家鲜花着锦之时,卫夜穿着一身近乎孝服的素服进了家门,饶是自诩最疼爱黛玉的贾母,也感到了一丝不悦玉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没有长辈教导果然不行啊!
她的心思,身边善于揣摩的下人把握得十分准确,自然有人主动为她分忧。
当天夜里,贾母的心腹大丫鬟鸳鸯,就悄悄地来到了卫夜房里,她倒没有直接找上卫夜,而是把紫鹃拉到了一边,推心置腹地道,“头前看到你家姑娘这一身素素净净地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倒吓了我好大一跳,老太太哪经得起这般触景生情的?伤心了好半天,晚上就没睡好,好容易才哄得她老人家躺下了,我才抽空出来了,要我说,你还是个出名聪慧的,才出去几个月,做事就顾头不顾尾了,竟不知劝劝你家姑娘,儿女的孝顺也不看几件衣服上,在心里记着比什么都强,况且姑娘身为晚辈,若是惊扰了老太太,她心里可过得去?姑娘那身子,但凡多思多虑一点儿,都是害了自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是心疼你家姑娘,不妨劝劝她,这府里好一派热闹喜庆,她多往姐姐妹妹处走走,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放开心胸,身子也能好得快些。”
紫鹃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鸳鸯大义凛然的脸,那几点雀斑仿若在跳跃般鲜活明媚,说出的话却好似刀子,刮得人心生疼。
“照你的意思,我家姑娘守父孝还是错啦?连孝服都不能穿只穿了一身素服都不应该,是这个意思么?”
鸳鸯闻言气急,伸手直点紫鹃的额头,“你呀你,不识好人心,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罢了,难道你们姑娘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为她伤心的寝食难安?”
还不等紫鹃反驳,房门从里面忽然打开了,一幅月白衣袂飘逸翻飞,荡起来,又落下去,一双白缎绣银色暗线云纹的致绣鞋隐在裙畔,轻轻踏出了门槛,耳畔响起的语调轻柔婉转,却淡得让人打心底发寒。
“原来是鸳鸯姐姐,怨不得老祖宗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果然是个体察上意的好丫鬟!你说的有道理,让老祖宗睡不好是我的罪过,我一介守孝晚辈,若是为了守父孝便伤了老太太的心,岂不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莫若这样吧,麻烦鸳鸯姐姐跑一趟,帮我和老祖宗托个话,只说我这几日难以安枕,想去城外的玄贞观给爹妈拜祭一番,给他们奉上香火。再一个,府里热闹如斯,我毕竟失怙,不祥之身,居住于此岂不坏了贵府的风水?”
卫夜本来没动过离开的念头,但是被鸳鸯这番话一挤兑,倒是灵机一动,林家家产没了,她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与其留在这里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时时防范着别人下手诬陷谋害,倒不如趁机离开贾家,考虑到贾家即将到来的风暴,恐怕也顾不上她,除非她那二舅母一心想让她死,否则,此时便是最佳的脱身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