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她,一国之后,从来都是主动避及。想要逛个花园,也只有夜深无人之时。
其实,晚间的御花园因为没有了白日的喧闹,每朵花,每片叶,在皎洁月色之下,安谧而又高洁,总是分外的让人流连忘返。
那时她才会真正觉得有一丝放松。
只是她一个人的天地,没有来来往往的宫婢,没有满是脂粉香,对她总是阴奉阳违的各路嫔妃,也没有那对,她总是不断自我麻痹,却怎样都忘不了放不下的身影。
她是蒋玉啊,蒋国公唯一的嫡女,父母的掌上明珠。
就算她再怎么在乎心上之人,再怎么尊敬曾是那样可亲的姐姐,就算她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接受了自己一心一意欢喜的夫君,喜欢的那个人,竟会是已为康王守寡的姐姐。当看见了那两个依偎的身影,隔多远也可以感觉出来的,看不见的温情。
一度,她也会觉得是那般的刺眼与讽刺。
只是慢慢的,看的多了,也就淡了,学会了避让。
当夜间,听见传话的宫婢又在通报,穆连城歇在了蒋贵妃那儿,就不来了。
那时,正是初一,照例,是皇上歇在正宫里的日子。她穿着代表皇后身份的一身黄色的睡袍,正拿着一柄小巧金剪,微倾近内殿床头的那顶仍在燃烧的烛火旁。
宫婢话落,她一瞬的呆愣,手下没注意,本来只打算剪下一截的多余灯芯,好让略有些昏暗的烛火亮堂些。如今,却是整截都剪了下来,内殿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外殿还在燃着的灯烛,悠悠的火光,透过层层珠玉串成的帘幔,送进了丝丝光亮。
还处于半福身行礼姿势的宫婢一时有些急了,就要起身,想要重新为蒋玉点亮这根灯烛。
蒋玉很快反应了过来,转头,借着那外殿悠悠的光亮,将手中精致的小剪放在了一旁。
“不必再点,本宫正好也要歇息了,你先下去吧。”
说罢,抬手轻轻按揉着额角,这几日,总是有几分头痛。
那宫婢抬头看了蒋玉一眼,有几分的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声道了句是,就安静的躬身退下去了。
四周一片昏暗,蒋玉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今夜,一直都是在她身边伺候的春红有事,代替她的,便是方才的那个为她通报的宫女。
春红不在,她有点不习惯,明日还是打发人让她早些回来吧。
蒋玉半梦半醒之时,还在这样想着。
后来,后宫里的日子,总是那般无趣。
可蒋玉被穆连城恐吓了,她没有关注太多,尽管她聪明,却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穆连城让她做个合格的,让人挑不出错的皇后,她便一直在努力。
后宫,她一直都做到井井有条。
穆连城是新帝,在朝廷之上,定不会容易,她想,自己还是让他安心些为好。
只是那时,除非必要,穆连城是再也未踏入她坤宁宫一步了,其中,也包括祖制的初一十五安歇之日。有一便有二,穆连城总是这样,这只她曾一眼瞧上的雄鹰,终是飞上了广阔的天空。
说不上什么心情,有骄傲,更多的却是不甘,到如今地步,却不得不避。
久而久之,每当初一十五,她就习惯了带上春红,踏着月色,去看白日里她从不敢靠近的御花园。
那里,总是会让她一颗躁动的心很快平复下来。
穆连城,她的夫君,蒋若素,她的姐姐。
她也有骄傲的,属于蒋玉的骄傲。
蒋玉静静跟在南宫瑶和顾晓月的身旁,看着四周的美景,一点点的在心里将它们与记忆里的那处风景相重合。
抬头看向远处巍峨的金黄屋脊,曾经的她,有一天终于选择了长埋于自己内心的那份骄傲,自封在了坤宁宫。
“蒋姑娘,总是这样叫着也太生疏了一些,我比你要年长些,不如日后我便唤你一声妹妹可好,你也可称我一声南宫姐姐。”
正走着,南宫瑶笑意盈盈,忽的朝蒋玉这样说道。
蒋玉一时有些发愣,旁边听着的顾晓月已是欢喜的赞同。
“那感情是好,不妨加个我啊,不知蒋小姐是几月的生辰,噢不,我今年已是十四生辰,瞧着蒋小姐定是不到的吧!”
顾晓月顿时如渐水的油锅,瞬时扑腾,叽叽喳喳着在一旁扳手指数着岁份,一张白净的小脸上,下巴开始削尖露出些少女的风姿,眼里一时亮闪闪的,仿佛透着光亮,这般的欢快。
“嗯,”蒋玉莫名轻快,“今秋该是一十三岁的生辰了。”
顾晓月得了准确回答,一时更是欢喜,“十三?我于你年长,那蒋小姐可也算是我的小妹啦!”
说着又看向南宫瑶,挑眉笑的欢快,“南宫姐姐,你瞧,今日我也有个妹妹了呢!是吧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