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截香烛烧尽,烟灰倏然坠落下,毁了之前落成的残花,终不成一物。长孙鸿旭就这样跪着,直至外头的阳光渐渐西垂,慢慢落下山野后,靖州一片昏暗沉寂。
夜深,长孙鸿旭终于自祠屋走出,屋脊之上,那半空悬挂的明月幽幽,落在庭院之上,倒映出枝枝竹影。
他抬头看月,朦胧之中,似是看到曾在他离别时刻,那个对他巧笑嫣然,嘴角带着小小酒窝的满面花容的姑娘,曾杯茶代酒,祝他一路顺风,半生安顺。那双眼睛,带着点点星光,灼的他心微烫。
那个小姑娘,似是叫……蒋玉?
月光如水,倾泻在雕栏花草鱼蝠的窗台之上,透过那未关的窗口,照在窗边那依旧伏在桌边尚未安眠的袅婷少女身上。
白色的单衣,素色的手,单色月光撒下,在柔柔月色下越发显得单薄的女子似有所感的忽地抬头,看向了窗外天上,那一轮洁白圆月,还是那样高悬,孤寂,一如前生她曾在偌大皇宫之中看到的,那个前来参加宫宴的红衣男子,那般孤寂。
揪痛她的心,那时她就在想,这个男子,就跟她一样,都是被世间遗忘的可怜人。
“也不知,在靖州那儿,他如何了。”蒋玉低低对月问道。
外间,悉悉碎碎的声响后,一盏小小的油灯亮起,春红尚带着浓浓困意的声音响起,“小姐?可是需要奴婢伺候?”
“哦不,不用了,我也要歇下了,你早些睡吧。”蒋玉闻声,忙收拾下东西,脱靴上了窗,回到。
“是。”
“唉”
躺在床上的蒋玉幽幽看着帐顶上的那朵高高挺立的青莲,无声叹息。“想那多作甚,自己还有那般多的事要做,比起那个令人堪忧的少年,想来,自己才是那个最该悲切的人吧。”想着前几日皇后娘娘那处送来的宫帖,再过几天便是赏花宴了。
这也是自己除了两年前的太后寿宴,第二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到那时,恐怕也是一场硬仗啊。当蒋国公府嫡女再一次现于人前,她很期待那时他人的反应啊,特别是,穆连城的反应。
就这样散漫想着,渐渐,无限袭来的困意包裹了蒋玉周身,带着她无声进入沉沉的梦乡。
两日后,国公府特意为宫宴找来的京都最有名的绣娘到了,夫人派人来请小姐说是去试试上次就约定好的成衣。
春红对着镜子替蒋玉梳理那一头柔顺的发丝,双手灵巧的挽了个精致的发髻,一手来回在几个装着发饰的妆匣徘徊,始终无法选择。
蒋玉轻轻抬手,制止了春红仍在徘徊的手,然后轻轻在铜镜旁的一个古旧木盒中,微挑起一支镶嵌着红玉豆的坠珠簪子。
“就这支吧,其它的就不必了。”她淡淡地说道。
“啊,小姐……哦。”
春红虽是犹豫,却还是伸手拿过那支红豆簪,小心的将它缓缓插入已梳好的发髻之中,铜镜之中,那簪心一点红玉豆,在泼墨般的发中,那般的精巧玲珑,如一人心,如一红阳。
“奴婢就不明白了,这支簪自被小姐得到,就一直极为喜爱至今,可奴婢并未觉得哪里多好啊……”虽是帮蒋玉戴上了簪珠,春红却是忍不住一阵嘀咕,在她看来,这多年以前的旧样式如何就让姑娘如此喜欢。
蒋玉看着镜中的聘婷佳人,发上那支红玉豆簪那样显眼。这支簪子,是曾经的她最为喜爱的,她曾戴着它嫁给了她满心以为是她的良人的人。现在,她仍是最喜爱这支簪,因为她希望,前生陪她一起见识了所有痛苦,所有不堪的簪,今生也能陪她一起,看她如何去让前生害她欠她的人,还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蒋玉扭头对春红挑眉笑到,“我年近及笄,好歹对未来有些期待也是好的,这红玉豆,不是恰到好处?”
就如她当年,一心只愿那颗红豆长存,只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小姐说的是,说不定啊,很快小姐便可寻得一位如意郎君,那样啊,小姐可又多了一个人关心你呢!”
蒋玉神色征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真的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