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途他们是午后入的城,随之便有了那一场冲突。而等不到天黑,这事就已被城里诸多有心人所知,毕竟这可牵涉到了太子与越王,足以惹来许多人的遐想了。
此时在一座不逊于越王府的豪宅大院深处,某间装饰了许多精美兽皮与刀弓兵器的房间内,一个身材硕大臃肿的五旬男子正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眉头或皱或舒,半晌后才轻轻笑道:“有趣,我正愁找不到对付李仁爱的途径呢,越王倒是真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这个敢于在私下里直呼太子本名的男子,其身份地位并不在皇储之下,而且论起手中掌握的权势,其更在太子之上,因为他便是如今夏国朝中的中书令兼宁令摩侈赫,真正的夏国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西夏立国之后其实是选择了和辽国相近的官员设置,那就是汉制官与本族官相并行。不过与辽国百年来都能保持着自身特色不同,因为几场大规模的变故,使得汉制官反而占据了主导位置,官场中通用的反倒变成了中书令、枢密使之类的官职。与此相对应的党项族自身设置的官职诸如宁令、吕则、枢铭等反倒被人弃之不用,有时候甚至只成为一个加衔或是荣誉称号。
这么一来的结果自然是让党项一族加快了汉化的过程,如今朝中汉人官员都快要占据三四成以上的比例了,而这便惹来了诸多党项族首领人物的警惕与不满,这其中的首脑人物,便是眼前的这位权重位高的中书令摩侈赫。
其实摩侈赫也是当年李乾顺在铲除了梁氏一族等党项权贵的最坚定支持者与受益者。当年正因为有他的鼎力相助,才能让李乾顺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敢于发动政变,将所有敌人全部铲除,而作为回报,他也就顺势成为了夏国朝中quán bing只在皇帝之下的大人物。
但时移势易,随着皇帝的权势日重,摩侈赫这个中书令的日子就渐渐有些不好过了。尤其是最近两年间,皇帝为了集中皇权而大肆打压党项各族后,身为党项贵族的他就越发感觉到了危机近在眼前,必须要做好自保反击的准备了。
当然,面对李乾顺这个中兴夏国的英主时,就是把个天给摩侈赫做胆子他也是不敢有所异动的,但是对于那个看起来比自己父亲更心慕汉人文化,有心在继位后继续深入,甚至彻底汉化整个夏国的太子李仁爱,他可就没有太多顾虑了。
事实上这几年里,摩侈赫在朝中没明里暗里地给太子上眼药使绊子,不过效果终究有限,远做不到让皇帝与太子间父子见疑,从而生出废立之心来。唯一的收获就是这几年下来,让他成为了朝中那些党项贵族与高官的主心骨,使其地位更为稳固,权势也更大,但同时他也更迫切地想要换掉这个一旦登基就必然会对自己下手的夏国皇储!
原先他还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但现在,听完手下关于今日南门附近的变故后,他顿时就来了兴趣:“太子竟已开始想对越王下手了吗?看来我之前的心思果然没有白费,他们兄弟之间终于是有了嫌隙了。”
“宁令,咱们是不是该和越王见上一面,让他知道我要助他夺取皇位,从而将他彻底拉到我们这边来?”一名黑黑壮壮的汉子立马就摩拳擦掌地急声问道。此人也是夏国朝中重臣,官拜统军司司正,党项官职枢铭的孛查达,不过因为是武人的关系,所以表现得就有些欠稳重。
摩侈赫目光闪烁,却摇头道:“现在去见越王还为时过早,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定州我们与他也少有接触,更不知其为人到底如何,且再看看再说吧。”毕竟越王也是皇子,打小也深受汉化教育,谁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太子呢?要是除掉个李仁爱,来个李仁友,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顿了一下后,他又扫了眼其他几名心腹人等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借此做些事情的。比如在京城里将太子与越王不合的传闻加重之后扩散出去,最好是能让他们兄弟彻底反目,还有,再让人去和细封氏的人也接触看看。那细封野畅一直以来都置身朝堂之外,想的只是自保,那可不行。以往与他无关倒也罢了,但这一回,他两个儿子都掺合了进来,就得让细封氏也站站队了。”
“宁令,那细封云向来稳重谨慎,只怕很难让他真做出什么决定啊。”磨勘司司正呼野查有些不确信地说了一句。虽然摩侈赫也有中书令的官职,但在这等聚会上,众人却只称其党项官职,不然只怕会惹来他的怒火。
“细封云确实一向胆小怕事,所以此事不必与他多言。倒是那个才到京城的细封常有几分胆色,老夫以为该从他身上入手。只要说得他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摩侈赫心中早有盘算,当下就给出了自己的意思。
几人沉吟片刻,皆都点头称是,只是还有一点难处:“那细封常如今已住进了越王府中,我们若要找他岂不是也一样要和越王接触?如此一来,只怕就会引起太子的人注意了。”
“这却不必在意,以老夫看来那细封常不可能在越王府上住太久的。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就是越王也不敢留他在自己府上,不出三五日,他自会离开。到时我们再去找他说话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