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连他们之中最为活泼闹腾的启明珠都白了头发学会了安静,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
他还记得制出第一只草鞋时部族之人欢欣兴奋的模样,一眨眼,世间也没人再穿这些老东西了。
沉思的老者令纪陌感受到了满屋的沧桑气息,此时只能轻声打破了寂静,“请问,夜明君呢?”
一提起夜明君,神农鼎浑浊的眼睛一瞬间恢复了清明,立刻没好气道:“出去抓鹿玩了。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是没有半分沉稳之气,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将来要怎么办?”
他的言语里虽是抱怨,纪陌却听得出其中的关怀之意,笑了笑,只道:“夜明君是随性了些,其实该懂的东西都懂,他只是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这话倒是让老者不自觉地抬了眼,他们这些神器的年纪基本比所有仙神都要大上许多,历来被他们选中的仙人都是诚惶诚恐,宛如对待长辈一般虔诚地侍奉着,似纪陌这般的态度确实少见,也难怪启明珠喜欢。
那家伙原就是爱撒娇的性子,羲皇还在的时候就每日在主人面前晃悠显摆,非得要羲皇承认它是神器中最漂亮的,每天不被夸一句就黯淡无光地躺在地上不起来。为此还被山河社稷图好生鄙视了一番,它倒是得意洋洋地在羲皇冠冕上发着光,对着一众神器炫耀道:“我可以被羲皇放在头上,你们做得到吗?”
十大神器中就启明珠一个具备饰品作用,大家自认没那个脸皮叫主人头上顶个青铜鼎或者画卷战戈一类的东西,最终只能一致决定哪天趁羲皇不在一定要把这珠子关起来揍一顿。
这个计划最终还是没有实现,他们的主人们一个个神隐,曾经齐聚天庭的神器也随之分散各地,后来,作为羲皇象征的启明珠也学会了掌握分寸,再散漫都始终保持着仙人该有的高深模样,不曾再肆意顽劣。他这几日自由玩闹的模样,神农鼎是真的许久不曾见过了,竟还有些怀念。
“此事过后,天地戈最好的下场也是永久封印,社稷图若是与它同谋倒还好,如果不是,那应该是彻底损毁了,总之,都是再也回不来的结果。而我,器身毁成了这样子,也不知会沉睡多少年……”
有些苍凉地叹着注定到来的现实,神农鼎平和的眼眸看向纪陌,似乎是在确认这个人类是否值得信任,想起启明珠提起他时发自内心高兴的模样,终是点了点头,只嘱咐道:
“若天地戈选择毁灭,最后我们的残躯大概还是会被送到启明珠手里,这种给同伴尸的滋味不好受,你要多陪陪他。”
纪陌知道夜明君对同伴的在意,听了这话只坚定地回答:“我会一直陪着他。”
这语气中的坚决令神农鼎放心了不少,朝屋内扫了一眼,终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年轻人,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是仙儿姑娘吗?”
他还未说出这是何事,纪陌却已猜出了后面的话语。神农鼎受损严重,今后定无法再护着李仙儿,而解决天地戈之后,天庭也不可能再任由天人行走人间,他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该如何给李仙儿寻个依靠。夜明君身边是不会带着外人的,但是纪陌却比启明珠更通人情,神农鼎找上他不算意外。
被一语道破目的,神农鼎又探究地看向了眼前的人类,他没想到此人为任青崖忧心之余竟还思考着旁人动静,心道这样多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唯有劝道:“启明珠说得没错,你很聪明。所谓慧极必伤,尤其是和他那种性情的家伙在一起,你就别想太多了。”
纪陌也知道自己遇事三思的性情很容易走偏,他虽有信心去处理好和夜明君的关系,却也没有辩解,只轻笑道:“李老先生,我感觉自己是在岳父家迎亲。”
这话一出,神农鼎也发现自己如此语重心长的模样完全就是闺女出嫁前的老丈人,只稍稍想象一番把那珠子当儿女的场景就膈应得很,脸上瞬间就摆出一副生个启明珠还不如生块叉烧的嫌弃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