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不动。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方形的缺口上。
张起灵下意识地想到鬼玺,但很快就否认了这种想法。鬼玺是唯一的,唯一的钥匙,也只对应唯一的门,这是张家人众所周知的既定事实。他给吴邪的所谓“鬼玺”来自张家古楼,是仿货,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张家人私自刻出来带进了棺材,经过屡次尝试,已经确认无法打开青铜门,之所以交给吴邪,只是觉得这样似乎能让人不那么绝望。
如果吴邪真的用那只鬼玺打开了这扇门,世界未太过玩笑了。
世界本就是玩笑的。
命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为了某些信念、某些不得已,将自己关在门内,任凭他人在门外呼喊嚎叫,充耳不闻。也终于有一天,你会站在一扇无法开启的门前,出神,发呆,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是因果,也是苦果,是戏剧,也是嘲弄。那一瞬间,无限的昏暗与寂静中,张起灵的掌心贴着门,四面八方的空气明明不动声色,却有无名风吹进他的心脏里,鼓涨涨的一块,空落落的一团。
怎么办?这是张起灵这一生中,极少的、失去理智的时刻,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将手指探进方形的缺口里,机关内部传来古怪的咔咔轻响,却死死不肯松动,卡入门缝中的大白狗腿更是直接断成了两节。
刀刃清脆的落地声猛然将他唤醒。
同时也唤醒了另一个人。
“您哪位啊?”门后有什么苏醒了,“无论哪位,不想死,还请您滚一滚。”
粗粝,沙哑,一听就知道已经被烟草过度侵蚀,却又像即将投入熔岩的炭块,狂妄地烧起那份浴火重生的明亮。
“还不敢搭腔了?”门里的人说道,“汪家的小哈士奇吧,真不懂事,敲个门就跑是小鬼才会玩的把戏。”
张起灵几乎认不出这个声音。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原来十年真的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足够让土中长出新树,新树抽出绿枝,绿枝挂满青叶,青叶死于黄土;足够让湛蓝的海水寸寸退后,露出白惨惨的骨灰,骨灰里默不作声的枯壳;足够让一个人从阴影里站起来,被阳光与天空照成燃烧的火把,极致的炫目过后是生命的残渣。
“吴邪。”他喊了一声。
门内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噢,小哥。”
吴邪在门内看那些青铜刻就的花纹,心里有点微妙。他没想到张起灵会这么快出现。
有无数的人叫过他的名字,他可以在脑海里迅速过一遍那些人当时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奈与恨铁不成钢,到后来的震惊与咬牙切齿,有些人是为了发号施令,有些人是为了在脏话前冠上一个归属者,还有些人是企图给他这个疯子招魂,但没有一个像此时听到的这样,稀疏平常,不带任何语气,令人猜不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就像“早上好,吃了没”这句话后面,既可以是“没吃我喂你”,也可以是“你怎么就不把自己噎死?”
吴邪顺带回忆了一下自己叫别人时候的场景,然后遗憾地发现自己当初完全是个傻逼,那天真活泼、鲜明闪亮的感情色,让人一听就知道紧接着是该挂上微笑还是抡起拳头。
所以说张起灵可怕啊。他笑笑。深不可测的男人。
“吴邪。”
又一声,仿佛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说不出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