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锦绣因为正在施针,并没有发现曲清嘉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如果说之前的眼神是意味深长,那现在的一定就是千回百转,甚至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了。等到纳兰锦绣施完针,也开始用手帕擦拭手指的时候,他眼中的情绪渐渐淡去。等到纳兰锦绣完全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眼睛里早就恢复了那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姑娘的针灸之术甚好,可以说,我还没见过谁的针灸在你之上。”
“你这话就有些夸大的嫌疑了,你自己不就比我强吗,而且还有你师傅。”纳兰锦绣终于对曲清嘉笑了。
曲清嘉听她这般说又低笑了两声,才道:“你说的确实在理。不过我对一件事也很好奇,不知姑娘能否替我解答?”
“但说无妨。”
“姑娘的针灸之术,师承何人?”
纳兰锦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出师傅的名讳,不就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若不说,那她就一定要编撰出来一个名,反正她现在的技艺,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成是自己钻研出来的。
曲清嘉一直耐心的在等她回复,甚至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看着她半低垂着头沉思的样子,内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到底还是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被他压制了。
当初他回到金陵,听闻她的死讯也不是没怀疑过的,怀疑她可能被人害了,也怀疑她是被人藏起来了。她的夫君,大宁朝的国相,看起来就是野心勃勃的样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心?纳兰家失势,她怎么还能配得起贵为国相的他?
所以,他真的去挖了墓。
他本就是行医之人,虽然知道人死如灯灭的道理。他敬天地、敬父母、敬亲友、独独不敬鬼神,也从来不认为人死了不应该去打扰。他掘开了墓,里面只剩下森然白骨,但他还是能确定,那就是他的小弟子。
他,曲清嘉,天赋异禀。他很小的时候就对人体的构造十分了解,确切的来说,他可以根据骨头的形状描画出人的长相。所以即便是活生生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把白骨,他依然能够认得出。
“我师傅是个世外高人,他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名号。”
纳兰锦绣只能扯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一想到跟前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师兄,她说这话你就更虚了。不过反过来她又想到一件事儿,就是她记得师傅除了她以外并没有徒弟,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弟。
这般想来她心里就舒服多了,做师姐的,骗骗自己的小师弟,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对啊!若他真的是她的师弟,医术却在她之上,那岂不是在变相说,她实在是有点儿废柴。
纳兰锦绣心里忽然又有那么一点不舒服。毕竟,她这一身医术不是白来的,寒来暑往,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她不算是天分极好的人,练习针灸的时候,又不忍让别人替自己受苦,就只能扎自己。穴位找好的时候就是麻,穴位找不好的时候就是疼,她有时候一整晚都睡不着。
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还是宗玄奕,他不止一次的让她放弃,可她依然坚持下来了。她那么辛苦的去练习,不仅仅是为了要救人,她也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如今,这人在医术上的造诣好像真的要比她强了许多,她还真是应该更努力一些。
曲清嘉的内心有些矛盾,他不知道这种熟悉感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可如果让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小弟子,他似乎做不到。灵魂这种东西,他是不信的。即便是心里这么想着,对这个女孩子的注意还是多了一些。
“曲先生,药已经煎好了,您不如留下来帮我给他们做针灸,成么?”纳兰锦绣眼巴巴的看着他道。
“好。”曲清嘉痛快的同意了,他却不知道,患寒症的有那么多人,两个人同时行针,也要整整三日的功夫。等他知道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