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控诉,津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她自认不是善类,但也不需要挫败他人来提高自己的价值,更无须向别人证明什么,那没意义,就像莫狄纳告诉自己的,相爱是她俩的事,重要的是自己心里的认定,不用受别人的舆论影响。
看津越走越远,鸞月下了重话:「左翼魔君一死,马上攀上骨堊王!」
终于,女子背影停驻下来,鸞月唇角勾起得意微笑,她就不信有女人不在意名声被当眾污辱!唯有留住对方,才能吵得起来。
「桀没死!」津转过身,痛彻心扉吼道:「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拜託别再死死死的咒诅别人!!」
误踩猫尾,这个回应并非预期,鸞月咋舌,美丽的脸蛋上带着犯错的愕然,却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硬着颈项坚定自己的正派立场:「那…那好,我正想问你…一个好的伴侣能帮助自己的丈夫夺得更多优势。你认为自己有何优势帮助自己的丈夫?」
「我没有想很多,我只是在乎他们,想陪着他们。」津揉着太阳穴,努力平復情绪:「论是桀还是莫狄纳,这段感情我也还没有想清楚,我希望桀平安回来后再好好釐清。」
「你太不了解堊男人了。你可以掰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替自己的愚昧撑腰!终究改变不了现实!」鸞月嗤哼一笑:「他们将所有攸关生存的利益都摆在最前面,在这里,巩固自己的力量才是王道,没了能力,就没了一切,包括性命。女人在利益前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认同你的话。」津深吸口气,儘可能表现出理性讨论的立场:「人的价值,不应该由利益衡量。利益为人存在,但人却不是为了利益存在,更无关性别。」
鸞月眨着圆亮大眼睛的看着她,就在津以为对方醒悟了什么时,鸞月以近乎尖叫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还是坦纳多人都这么蠢?」
「没有助长伴侣优势的女人就没有用!」她清了清喉咙,摊开手掌冒出一颗紫红光球,转为温柔的态度:「像我,我不但爱莫狄纳,更有独特的能力,可以帮助他扩展事业版图,成为最强大的助力。还有还有,我的家族背景,只要骨堊族和月族联手,必是如虎添翼。」
「你把感情说的好生硬、好公式化…」津感到一种鬼打墙的战慄,对于这种说着诡异论调,却能理直气壮的心态,实在吃不消…
「怎么会?总比口口声声喊着爱,却一点帮助也没有来的强。」鸞月冷笑,话锋一转:「我了解莫狄纳,我和他在一起八年了!他的个性温和善良,对自己的兄弟讲义气。」
津心里暗自嘀咕:“莫狄纳哪里温良了?”
「莫告诉我,上回婚竞,因为赴宴路上在溪边救了你,时间急迫没及先将你送回去营区,于是带来月族。对于期间所发生的事,他认为是自己没有妥善照顾好血爪的伴侣,觉得自己失责,对你很愧歉,而负起责任。」鸞月垂下眼帘,一副受伤状:「我希望你不要再…拆散我们了…」
「啊嗄?」怎么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坏人,津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我…我们不是那样的…关係…」
「不要以为你们之间有了亲密关係就很了不起!就算性器能让两副肉体產生连结,也不会是最亲密的两人。因为人之间的距离在心,而不是肉体。」鸞月把满心不顺的情绪都对津宣泄:「呵呵呵,你可以欺骗自己!但是现实环境不会因为你的自欺,就不发生问题!你有没有搞清楚?搞清楚了就应该拿出智慧帮助莫狄纳,而不是继续固执的待在他身边。」
“唉,不该留下来和鸞月认真的,真不知脑细胞死了不少。”津虚脱无力的走在回去寝室的路上,她不担心莫狄纳对自己的心意,但却对于自己能给伴侣多少实质帮助这件事相当在意。犹记得,那天莫狄纳枕在自己腿上,满脸疲惫及烦恼的样子,好想帮忙,却好无力,这种感觉,津已经厌烦了,它在自己身上太久,自从到堊领以后。
无意识的绕了一条自己平时不会走的路线,在经过一间骨室时,听见有人的对话回盪在幽静廊上。
「白昼,不是我不愿意支援你!王已经调动了五分之叁的亲卫暗中保护他重要的伴侣!我不可能再调人给你!对,就是那个坦纳多人!你跟我抱怨也没有用!我再硬调人给你的话,万一王这边遇到突击,我没有把握!」
这个声音,津有印象,她躡手躡脚靠近了门边。果然不错,是午夜,正透过黄色魔球和远端通话,尤利则站在旁边。
儘管津动作很轻,魔龙的敏锐还是马上就察觉到她,午夜按熄了魔球,往门边走去。他佇立门边,用冰冷的脸孔与津两人对视着…
「嗨,午夜大人。」津伸出一隻手掌,当作是和他打招呼。虽然他的脸很恐怖,津还是忍不住好奇,问:「王的能力如果还要顾及我的话,是很大的负担,对吗?」
午夜冰冷严肃的眼神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下,恭敬做出效忠的手礼后便离去,剩下尤利,津充满询问的视线落到倒楣的他身上。
午夜不想回答的问题,想必是容易得罪人的问题。尤利的反应让津失望,若自己没成为压力,他不需要考虑那么久。
「你实话实说吧!不管你骂我、损我,我不会怪罪你。」要听真话还得有那个自觉才行。
尤利把她拉进魔龙卫的办公室,压低声音说:「王不久前调动了他的亲卫,至少有一半的人暗中保护你。」
「这…这么多啊?!」津吓了一跳,同时向四周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正想问…
「他王不许任何人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果他知道我违反规定…」
「我知道,我会保守秘密。」津拍拍胸脯。
「我说的话很不好听,希望你别介意。」尤利踌躇起来。
「我不介意!」津有点焦急。
「王希望保持你的行动自由。因为他不希望你过着监狱般的生活。」尤利轻咳了一声:「一旦你的身分越来越明确,就会成为危及王性命的把柄。王把你看得很重要,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而你在王心中的分量一定会随时间向外人显明出来。可是,你很显然并不具有自保能力,若像上次那样落入敌人手中,严重时恐怕会直接威胁到王的安危。」
「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件事?」津的声线明显低落很多。
他注视着津寡欢的表情变化,迅速的一口气把话说完:「属王的人并没有所谓的个人自由,包括王的伴侣和孩子。午夜队长认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让你知道,但王不想因此影响你。」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明明…是这么被呵护的,为什么…心,却很沉重呢?
§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和桀的穴室。她走进昏暗的室内,拿起月族海边老人给她的东西,靠在小窗边。
「只要变得有用了,就可以了,对吧?」她喃喃自语,「我可以把希望寄託在这个东西上面吗?我受够了这种感觉,歧视、嘲笑、无力、配不上…」她有些绝望。
「我不想杀人…」不安像反覆拍击的浪潮,正在侵蚀她的心,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儘管抗拒,但是,已经别无选择。
魔炼金属盒外观已经有些许磨损变形,津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盒盖。躺在冰冷盒底的,是一只材质好似沉木褐色乾枯的线状物质,组成篓空的手掌与手臂形状,接近手背腕处有一颗鸡心大小的宝石,犹如心脏与筋膜相连,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去了皮肉骨的木乃伊脉络。以简单陈年皮布裹腹,感觉歷经了许多年岁。
望着那诡异的东西,在恐惧迫使下,津终于以两指拿起,触碰到那东西瞬间,像是通了电,有生命般激烈颤动了起来…
「呜!」吓得她不顾一切把那东西给甩拋了出去。
唰啪!那玩意儿掉落地上,静止不动。
「呼、呼…什么鬼…吓死我…」津回忆着刚刚眼睛看到,手指碰到的恐怖触感。内心抗拒着不想去捡。
如果不想成为负担的话,如果要在堊领活下来,如果可以像其他堊人一样保护想保护的人…想到这,津终于鼓起勇气…提起脚步走过去,缓缓地把手伸进了手网套里。那东西立即附着肌肤缩贴合,接着长出尖细根鬚,彷彿找到沃土的根系一样深深扎入肌肤,津用力握紧手腕,她后悔了,一阵阵椎心刺骨的冰寒由手臂往体内蔓延开来,锥进心脏的剧痛,胸口抽紧再抽紧,心脏像是要被勒停了一样,叫人痛苦的简直快要死去。
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剧变停了下来。
「好痛…好痛喔…」津握紧手腕,恐怖丑陋的墨绿色根状脉络浮在整隻右小臂的肌肤表层,许多无法服贴的筋络腾空,像是被剃掉肉的模型。原本美丽的手臂成了丑陋怪物的模样,以及那剧痛都牵动内心的沉痛。
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彻底地痛哭,然后,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