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轻佻,眼底却冰冷。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现下瘦得难有点凶狠,可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可怜表情,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迷人。
“六级监狱的混混混混蛋,死不足惜!”萨珊气鼓鼓地从听诊椅上架起一个桌板,将休伯特的右手放在上面,“拆完石膏,你也滚滚滚滚出去!”
休伯特温和地点头:“好。”
萨珊取出一根铁片和一支小型电锯。电锯的大小同那副电击枪没什么差别,顶端有一片齿轮状的锋利刀片。任白桥把椅子搬过来,乖乖坐在病人的左手边。
“什么时候上的石膏?”
“啊……”休伯特沉吟,“九月?”
“那有叁个月,差不多了。拆拆拆拆完就能走。”
休伯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头对任白桥道:“护士姐姐,我有点怕,可以看着你吗?”
任白桥并没有完全理解他说的话,可湿漉漉的眼神所传达的委屈情绪在不同物种间也是共通的。她轻轻握住他的左手:“不要怕。”
休伯特抿唇微笑,只在萨珊将长铁片插进石膏和皮肤之间时闷哼了一声。任白桥条件反射地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电锯沿着铁片的轨迹将石膏切割开来,发出刺耳的噪音,而萨珊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石膏断成两片,洁白的切面下是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
“怎怎怎怎怎么回事?!”
任白桥也惊讶地瞪大双眼。男人被石膏包裹住的手臂整个溃烂了,上面覆盖着暗红的腐肉和发黄的脓水。
“我我我我我以为你只是没洗澡,怎怎怎怎怎么都烂掉了!”萨珊大惊失色,“到底什么时候打的石石石石石膏?!”
“整天待在24小时禁闭室里,很难对时间有概念啊,女士。”休伯特安抚似的挠了挠任白桥的手心,她的手因为发痒而松开来,他顺势扣住她的五指,“可能是……五六年前的九月吧?”
萨珊气得都不结巴了:“你等一等,我去呼叫麻醉师,这些肉都需要刮掉。”
休伯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与他十指紧扣的少女:“不用,我对痛觉很不敏感——你也不希望她暴露身份吧?”
“你——”
他苦笑一声:“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女士。”
萨珊叹了口气,开封了一套手术刀剪,而任白桥作为无用的小护士,试图和休伯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怎么会……这样?”
休伯特没事似的摩梭她的指尖:“前几年狱警枪杀了一个囚犯,六监的犯人暴动了,差点控制了监狱,死了挺多人,可能医生也死光了吧。所以拆石膏还得来这儿。”
萨珊小心翼翼地剪除腐肉,在口罩下瓮声瓮气地发问:“尸潮很严严严严严重吗,总控已经下派了不少人手——谁想出来的用囚犯对抗尸潮这种昏昏昏昏招?”
“在总控到尸潮爆发的情报前,二十七区就已经开始这么干了——听说尸潮里有不少堕落种了吗?”
休伯特将任白桥的手拉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不满地咕哝:“你身上怎么还有其他狗的味道?……唔,还是老相识。”
任白桥有限的加涅斯语词库不足以支持她理解这些对话,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不上麻药就开始效仿关云长刮骨疗毒,但她能看出他平静的语调下压抑的痛苦。她挣开休伯特的手,将他额角渗出的细汗抹去。
休伯特怔怔地看着她,忽而一笑:“这样你也有我的味道了——虽然没那么好闻。”
萨珊清理完腐肉,又给休伯特敷上药粉:“你的右手暂暂暂暂时不能动,出去也是送死,先在这里休休休休息两天。”
任白桥大约听出“休息”两个字,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对对对对!”
“对了,”萨珊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拾器械的手忽然一顿,“你为什么进的六监?”
休伯特望着任白桥,眼里却没有焦距:“那当然是很严重的罪,我……”
“他杀了一个旧人类。”
任白桥口袋里的计时器突然嘀嘀嘀地响起来,维克拉夫立在门口,身形笔直像一棵树。六个小时,分毫不差。他摘下头盔,黑发被压得乱糟糟的,但没有将他的脸部线条软化分毫。他的身后站着罗德里亚,嘴唇紧抿,任白桥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冷肃的表情。
“好久不见啊,奥尔曼。”休伯特说。
没有人作声。
“特索罗……”任白桥有些无措,讷讷地开口。
罗德里亚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脸颊,罗德里亚受了这一吻,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使她完完全全埋在他火烫的胸口。
“特索罗?”任白桥有些不安。
罗德里亚没有说话,只是啄了啄她的头顶。
维克拉夫拾起一柄手术刀,在休伯特的左脸揩尽上面沾留的血污:“还没死?以为你早死了。”
休伯特对这个侮辱性的动作并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那个旧人类是你的?真不愧是狗啊,都已经没有主人了,还要千方百计找一个来效忠。”
维克拉夫敛去眸中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应该碰她。”
“怎么,”休伯特笑说,“怕我杀了她?”
那柄手术刀直直插入他刚包好的右臂,将层迭的纱布和渗血的皮肉死死钉在桌板上,休伯特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你不应该碰她。”维克拉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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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物登场!是杜宾!下一章让桥桥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