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闹。”金贤重依旧冷漠，黑色衬衫衬得脸色白皙。
朴有天看着他，不说话。
我觉得浑身发冷。
金贤重静静看着我，喉结动了动。
“你怎么这么贱。”
我的身体麻木了，动也动不了。
金贤重又看了朴有天一眼：“你玩够了吧。”
朴有天耸了耸肩，眼镜后的凤眼微微带着笑。
“小珉好像有点反应过激了。”朴有天掸了掸袖口，明明是温和亲切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仿佛是一条慢慢露出獠牙的蛇，“之前不是早就打过招呼了么，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小珉的脸煞白。
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怪小珉，要是他当初就接受你，也不会把小在牵扯进来，对吧，小珉？”
小珉的手紧紧攥着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珉的脸煞白。
朴有天笑了一下，继续说：“这么多年，他都喜欢你，你一直不接受他，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闭……嘴！”小珉冷冷看着朴有天，漂亮的脸微微有些扭曲。
“哦，对了，你应该还是习惯我们叫你小在对吧，沈昌珉？”朴有天笑着挑眉，远远看我一眼。
那句小在，你是在叫谁？
小在，小在。
他轻轻抱着我，笑着叫小在。
从来，从来，从来，都不是我。
本来有过感动的，本来想过要好好和他在一起的，本来已经决定好好爱一个人，忘了得不到的了。
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错了，你错了，他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骗子，都是骗子。
相信只是白白相信，半点也博不到同情。
相信了是你活该，又没有人叫你相信。
你以为可以好好开始了，可以好好结束了，可惜全都不由你。
你是谁，你算什么？
人的命就是这样吧。我的求不得，你的看不上。
感觉到手被人握了一下。
我讷讷抬起头。
小珉的眼睛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是，真抱歉，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小珉，小珉，你想对我说什么？
“小在，放开他。”
金贤重，你在对谁说话？
我远远看着你，你的样子很模糊。以前曾经一起握过手，一起吃过饭，一起躺在床上发呆，一起逛超市，一起去理发，一起喝醉酒，一起加班通宵。
那些样子都已经很模糊，我几乎快要想不起了。
你为什么拉开小珉的手？小珉的手很暖，在这个时候，只有小珉还愿意拉我。你的指尖很冰凉，划过我手心的时候，没有停留。你只是拉住小珉的手，慢慢将他带离我的身旁。
“你最好不要报警。”声音好像很遥远，我讷讷抬起头，才发现金贤重是在和我说话。
他微微抿着唇，眉微微皱着，看着我的眼神让我瑟缩了一下。
他和小珉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相配。
朴有天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金贤重看着朴有天：“你又玩过了。”
“每次不都是这样吗？除了对沈昌珉。”朴有天的语气淡淡的。
金贤重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朴有天要我离金贤重远一点，金贤重要我离朴有天远一点。原来是这样啊。
金贤重没有再和朴有天说什么，也没有再看我，只是轻轻搂着小珉的肩，离开了。
我慢慢穿上衣服，对朴有天微微笑了一下：“原来我们都这么可怜啊。”
朴有天好像在发呆，听见我的话，抬起头，看我一眼，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浮出一朵冷笑：“谁和你一样。”
我笑了一下：“是啊，对不起，是我又误会了。”
真对不起，我又误会了。
下山的路上，看不见一辆出租车。
天色渐渐黑了。
一辆黑色l急刹车在我面前，车上走下来的人让我心底翻涌起来。
“小在……”金俊秀轻轻抱住我。
金俊秀，是你么？是你来了么？
“庄……俊秀……”两个字，我念得很慢，舍不得一下子念完。
“小在……朴有天他……”
我的头好痛，朴有天，朴有天……
“小在，你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
“金俊秀……”我抱住他，很想抱住他。
“小在！”金俊秀推开我，脸色有些慌乱。
我呆呆看着他，忽然咳嗽起来，被呛到了，真奇怪，自己的口水怎么会把自己呛到呢。
“小在……”
我蹲在地上，用力咳嗽。
我对金俊秀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小时候金俊秀很调皮，用弹弓把同栋楼所有二楼的窗户一块不剩地全部打烂。庄叔叔黑着脸提着他的耳朵一户一户去道歉，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也被他牵累，低声下气地和全楼的热心阿姨打了照面，之后好几年回家都像抱头鼠窜一样，不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可是又一次班里语文作业，我是课代表，了全班三十三人的三十二个，就差一个班上最捣蛋，也是最没人敢惹的宋帧良的作业本。这个“真良”一点也不真良，打架斗殴，调戏女生样样通，可是就是语文从来没及格过。
我硬着头皮去向他要作业，却被他一把推到墙角。
金俊秀像是吃了炸药，冲上去把高他一头还多的宋帧良打得满脸是血，可是自己也吊了石膏。
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不管是谁欺负了我，金俊秀总会替我出头的。即使金俊秀会让我背黑锅，做坏事会拉我垫底，闯了祸会自己先逃，可是又人欺负我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我身后的。即使吵了架，他也不许听见有人说我一句坏话。
金俊秀，这是你吧。
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小在，朴有天的事，不能报警。”金俊秀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明白。”我知道，朴有天是金贤重的好兄弟，即使他因为嫉妒□了我，也不能去报警，之前那么多人被他整了，都没人去报警，我又怎么可以呢？
还有那些照片，那些说我出卖商业信息的照片和证据，全都是早就串通好的吧。
朴有天，金俊秀，金贤重。全都心照不宣，只有我傻傻蒙在谷里，想对每一个人解释。小珉也是，今天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的吧，不然他怎么会就这么进到我和朴有天在的房间。金贤重也是，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冷冷看着朴有天设定的一个又一个局，却什么都不说。他在等小珉吧，等小珉回到他身边。
他说，你的脸还可取。
是啊，我和小珉长得那么像。
小在，小在，小在从来都不是我。
“小在，我们还是朋友。这样，也是为了你好。”
“金俊秀……”我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了。
“我真的……”
“行了！”金俊秀打断我的话，他的脸上有丝慌乱，还有些不耐，他耙耙头发，有些烦躁地别开眼，“小珉，我们以后都是好兄弟。”
兄弟，好兄弟。
以前你会站在我这边的，为什么你也离我远去了？
不可以……
“金俊秀……我都是为了你……”才会这样的碍…
“够了！你他妈烦不烦！自己找上门让人家干还能怪别人吗！”金俊秀推了我一把。
我脑袋又发晕了，手抚在腹部，觉得很痛。
“好好的兄弟，你他妈自己发什么春，我什么时候让你喜欢我了，你自己自作多情又犯贱，不要说朴有天，难道沈昌珉你也不是自愿的吗！”金俊秀的表情很愤怒。
“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喜欢不喜欢，我永远也不可能看上你，你别再那么犯贱了。”
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不要这么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的眼睛一直就只看着你，我在每一张照片后面写着卑微的期待。
我去学打篮球，我看着你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我推着单车静静等你放学，我去一次一次给你买早点，我去参加一次又一次从来不可能获奖的比赛……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只是想要你的眼睛看着我。
所以你弄伤我的身体，我只是忍着痛轻轻抱住你。
你说，小在，我好喜欢你。
我想，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幸福，我都没关系。
“金俊秀……对不起……”我站直身体，手压住腹部，轻轻笑，“不好意思，原来真的这么困扰你。”
我让你一点也不幸福，我只是你的困扰。
“以后都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再也不会说喜欢你，再也不会让你心烦。
“本来也是，我……我都胡闹了什么啊。真是……糊涂……”我笑笑抓抓头发。
以后不会再偷偷看着你，自以为是做些以为对你好的事。
“朴有天，金贤重他们，过去就都过去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再也不会踏进你们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
“还是好兄弟，这些都忘了吧。”
我的邮箱再不会用，我的密码改成空白。
“我居然做了这么多蠢事，还真是……丢脸……”
金俊秀……
“金俊秀，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把朴有天的钱还了。”
金俊秀……
“好。”
“呵呵，谢谢了。”
金俊秀……
我打开灯，静静拾行李。
凌晨的火车一直开向贤重方，玻璃外面是黑色的化不开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