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说,这个城的官员是哥哥的朋友。他们会很安全。
他们在乡下找了个房子。
这是一处少人来的院落,在人烟稀少的村尾,背靠一座小丘陵。屋前有一片梨花林,远远地还种着一排凤凰木。梨树高大如云,雪白的梨花挨挨挤挤地开满了枝丫,如漫天落雪盖满树冠青绿,与火红如血的凤凰木交相辉映,美得不似人间。
他们在这里住下了。
阿墨被哥哥藏了起来。
他不能出门。
他不能和外人说话。
他不能偷跑。
哥哥说外面危险,阿墨就很乖地一个人呆着。
第四十一章
如此情形持续了三天。
徐子墨是在第三天清醒的。
他头疼欲裂,四顾环望,回想起病前与病中一切,呆呆而坐,恍若隔世。
徐子青与他寻得是一处乡绅式的庭院,不知是借用还是他的私产,小小两进院落,正面三间大房,檐前挂着翠铃儿叮当,两边皆有耳房,其中装饰并不奢华绮丽,却雅致清幽,像是文士清幽之所。
一如外间梨花与凤凰木的别致。
他正住左边第一间房。
徐子青却并不与他一路住,独住在外间暖阁里。
这些天,他未曾出院落,亦不知此地在何处,有甚邻舍,有无仆人照料。不过,便是知道这些也无甚分别。徐子墨忆起了所有的事,却分明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大梦,亦或者阿墨的世界才是真的,而他徐子墨不过是阿墨的附庸?
有人来了。
徐子墨抬头。
门开了,是徐子青端了红木托盘进来,托盘内小小四个碗,两菜一汤,红油猪肘、拔丝萝卜,翡翠豆腐汤,外加一碗米饭,都是阿墨喜欢的菜。
若是阿墨,此刻定然跳着迎了上去,欢呼了起来。
他的哀乐一向简单。
他却做不到。
徐子青将饭菜放在小厅堂前的饭桌上,摆好碗筷,低头唤着:“阿墨,来吃饭了。”
徐子墨未应。
“阿墨。”徐子青略带疑惑地抬头,望向徐子墨。床上的徐子墨亦抬头望他,茫然无依。一刹那间,徐子墨看见徐子青面庞上,片刻的哀舍一闪而过,随即是温润儒雅的笑:“你醒了。”
徐子墨嗯了一声。
徐子青又低头摆起了碗筷。
其实不过一双竹筷,一个白瓷汤碗,三个浅口玉盘,纵是摆的再细,也不过片刻功夫。可徐子青头低了太久。久到徐子墨都抬头看他了。他看见了徐子青清瘦的侧影与葱白指尖的微颤。
许久,他问:“子墨,你怪我吗?”
徐子墨摇头。
他是真的不怪。
大抵是做了阿墨太久,他对徐子墨的人生已经陌生到生疏了。此刻的他与四周的真实是抽离的,与其一同抽离的还有他的喜怒哀乐。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看这一切,他无甚感觉。
只觉迷茫。
房间并不大,两人一人蜷在床里,一人坐在桌边,期间距离不过一丈,可却似隔了遥远的几千万尺。徐子墨的思想很混乱,抱着膝盖,茫然垂头望着床褥,细棉的,青灰色的,素面暗纹,是徐子青的品味。
“你带了药。”徐子墨问,“为什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