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会的最高潮,严炅宣布了两个决定。一是将小严冕册封为楚王;一是正式册立严曦为皇太子,并命人拾上书房,待立储大典过後,便让严曦去上书房上学。
这两个决定的宣布,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惊诧。将潋贵妃所处的孩子早早的册立为王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子凭母贵罢了。而将嫡长子严曦皇子册立为储君,更是理所当然。
众人纷纷来向恬熙和汪皇後祝贺,两人含笑一一应承下了。趁著稍稍清净的时候,恬熙抱著在褓里睡得香甜的小严冕给严曦看,并笑著说:“太子殿下,日後还请殿下多多照顾这个小弟弟了。”
严曦已经稍稍懂事了些,听了这话立马挺起小胸膛,颇有气概的说:“娘娘放心,曦儿会好好保护母後,娘娘,还有炎小皇叔,还有小弟弟们的!”恬熙和汪皇後都笑了,汪皇後便问:“那,你的父皇不需要保护吗?”
严曦倒像是被这个问题考倒了。他有些困惑的问:“父皇也需要曦儿保护吗?”他这样问让汪皇後倒是一愣,随後温言说道:“当然,当小曦儿比父皇还要强大的时候,就能保护我们所有的人了啊!”严曦“哦”了一声,但是似乎索然无趣的样子。汪皇後看出来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便不说什麽。
恬熙也敏锐的觉察到了,但是他也不好说什麽。於是私下对严炅说道:“你待孩子还是要公道些,莫要太宠著晓晓他们。我知道你是疼爱他们,但是就怕这样反而容易在他们兄弟间产生间隙,而且也容易埋怨你这个做父皇的厚此薄彼。”
严炅一听便明白了,他微微一笑说:“是吗?可朕觉得,若真会因这个而怨恨朕,那也算不得朕的好儿子了。真是朕的好儿子,朕可以依赖的继承人。就该是目标远大,胸怀大志的气魄男儿,而不是把所有的力都用於纠结於这种旁枝末节的小事上。”恬熙哑然,懒得再劝他,只是私底下再给严曦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跟他强调,这是父皇特为他准备的。也算是为他们不太美好的父子关系做些弥补。
暮春过後,京城突然爆发了天花。这种可怕的疾病以极快的速度在这座繁华的都城蔓延扩散,不断的有人病倒并挣扎在生死线上。连皇宫都受到了波及,一名专门负责出宫办事采买的宫使出现了症状,并在短短的几天内迅速病亡。这让宫中人人自危。严炅立刻下旨,将他禁锢起来。为了避传染,甚至将与他同事同寝的宫人们全都禁锢起来不与外人接触。
可就算严加防范,可怕的天花,仍然悄悄的在宫中潜伏下来。而最终,被它选为祭品的,则是恬熙!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沾染上这可怕的疾病的。只是眼看著他,再又一次准备奉召伴驾的路上,突然晕倒了。被人紧急送回承欢殿後,身体已经开始烧得滚烫。人也昏昏沈沈,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三天後,额头,胳膊,还有胸口,已经开始出现水痘!
轻雯她们吓得脸色都变了,忙一面差人告知严炅和汪皇後,一面自觉的命人紧关宫门,不准承欢殿的人随意出入。严炅到了消息,呆怔了许久,旁边的长贵再三催促,都未能让他回过神来。
这时候,汪皇後也赶来了。她神色严肃的跪请道:“臣妾恳请陛下下旨。让太後,宫中的各位妃嫔,皇子,公主速速避痘离宫!臣妾自请留守宫中,安排料理诸事,同时也可稳定宫中人心!”
严炅听了她的话,唔了一声,随後像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恬熙……”汪皇後立刻接口说道:“臣妾定会将他照料妥当,请您放心!”严炅得到她的郑重承诺,这才终於完全回过神来。稍稍安了些心,可是看著她也是瘦削的身子,严炅又皱起了眉头:“不行,你的身体也不好,怎麽熬得住?不,你也要陪著太後走!”
汪皇後听了,心里颇为感动欣慰。但是又有些忧虑的说:“可是臣妾若是也走了,这宫里无人主持大局该如何是好?”严炅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说道:“不用担心,朕会留下来坐镇!”
汪皇後闻言大吃一惊,第一次失态喊道:“万万不可!陛下您乃是万乘之尊,怎能轻易涉险?还是让臣妾来吧!”严炅抬手,制止了她的极力劝说,笑道:“朕是天子,自然会受到上天庇佑。若真的会被这小小天花给击倒,那只能说是天命如此,非人力可违。”
汪皇後满心忧虑的看著他,仍旧是意气风发,傲视世间的年轻帝王。他的目光如此的坚定自信,仿佛这世间已再无可牵制他,可阻止他脚步的东西。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句话在盘旋而上,想要问出口来,最终却仍旧被按捺下来。汪皇後只说了一句:“若陛下离开,臣妾绝不愿意离宫!”
这回让严炅吃了一惊,他忙劝道:“有朕在,你完全可以不用挂念宫中,还是快带著曦儿陪母後去京郊别苑避避吧!”可任他如何劝说,汪皇後仍旧固执的决定留下来。两人纠结了许久,严炅最後无奈的放弃。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汪皇後淡淡一笑,说道:“臣妾只是尽自己本分!”书香门第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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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炅见实在是劝不住她,唯有无奈的答应。最後他严肃的强调:“你可以留下,但是不要到处走动,不要操心任何事,明白吗?”
汪皇後见他终於同意,心中欢喜。便笑的温婉的答说:“是!臣妾记住了。”严炅叹了口气,竟略有些苦笑的说:“真没想到,你这样温柔似水的女子一旦固执起来,竟是连朕都招架不住的。”汪皇後抿嘴一笑,目光温柔娴静。
严炅看著这个柔韧如丝的女子叹息不已。突然外面连滚带爬的窜进来一个人,哭喊著:“陛下,陛下不好了。潋妃娘娘快不行了。”汪皇後亲眼目睹了严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大声呵斥道:“胡说什麽!”
那人跪在地上哭啼啼的说:“承欢殿刚刚遣人来传消息,说娘娘已经烧得整个人都脱了形。全身都起了水痘,已经开始化脓了。娘娘恶心呕吐了好多次,现在只能被强灌水。御医说,御医说,怕是撑不过这几天了。”
汪皇後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道:“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吗?”严炅已经一言不发的抬腿就走。汪皇後忙跟在他身後,喊道:“陛下,您去哪?”严炅没有回答,面沈如水的往外走去。
承欢殿内的气氛已经极为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一扫往日的趾高气昂,布满了阴霾!所有人都紧张著他们主人的安危,因为他们都深知自己的命运与之紧紧联系在一起。而现在的局势不得不让他们思忖自己是否靠到了一座大冰山!
被高烧折磨得昏昏沈沈的恬熙自然无从得知他宫中的人心浮动。他仅存的意识只不断的反映著一个事实:好痛苦!
他的头疼得几乎要炸开,嘴里也干得似乎要著火。可是脸,脖子,胸口还有胳膊却奇痒难忍。可怕的是这样巨大的痛苦却不能完全麻木他的神智。他可以感觉看到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并不断的将一种甘甜的清水喂入嘴里。
可这都不能真正缓解他的痛苦。难以抑制的恶心让他脆弱的肠胃连清水都无法容下。几乎灌下去就会被剧烈的呕吐反应给逼了出来。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开始绝望的想到。
这个想法一旦像颗野种子,一旦种植在他心头,立刻以疯狂的速度发芽生长蔓延!噬心的恐惧不吹灰之力的牢牢把控住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心里开始恐慌狂躁起来。
恐惧让这具已经被种种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他突然尖叫了起来,双手往上抬,在虚空中茫然乱抓著!
轻雯她们吓了一跳,忙一拥而上喊道:“娘娘,娘娘您冷静些,别慌!”恬熙哪里能听信她们这无力的安慰?他仍旧是尖叫著,与看不见的敌人做著徒劳的抗争。挣扎之下,他居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抠,人已经濒临疯狂,口里喊道:“放开我,让我抓。太痒了,让我抓!都给我滚开!”
轻雯她们慌了手脚,毕竟还是算是忠心耿耿,带著手套,遮口罩几个人一起上来,按手的按手,压身的压身。好容易将他按回床上。其余的宫女太监们都被他恐怖的模样吓坏,躲得远远的。轻雯回头看了一眼,气得大骂:“一帮作死做活的东西,还不快拿软罗来。”连骂了几次,终於几个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凑上来递过长长的软罗。
轻雯接过软罗,对恬熙低声告了声罪:“娘娘,请恕奴婢无礼!”然後以眼示意,薄桃她们理会,便使劲按住恬熙,让轻雯快手快脚的把他四肢分开,牢牢的绑在了床上。
恬熙仍旧在挣扎著,但是没多久便完全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我受够了!轻雯,轻雯,你若还念我的情,就给我一个痛快吧!我熬不住了,让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