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认命的闭上眼,由得兰庭如何“放肆”,似乎下定决心装死了。
可耳边总能听见他怦怦的心跳,头顶也不时感应温热的鼻息,他的手掌只是贴着她的里衣而放,没有真正的肌肤相亲,可她腰上那一小块肌肤不知为何就痒得慌,总想摆动摆动,又担心让兰庭觉察出她的不自在,误以为她也心猿意马了,要真进一步纠缠起来,惊动了外间的菊羞丫头……
春归想一想就忍不住耳热脸红。
这一晚的睡意好像彻底无可救药了。
春归很是煎熬了一阵,却觉察不知何时头顶的呼息已经平静匀长,显然闹得她彻夜难眠的罪魁祸首却先一步酣然入梦,春归顿觉不愤,尝试着拂开他搂在腰上的手,没有惊醒,极为顺利,春归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和枕边人稍稍拉开距离。
明明昧昧的灯影里,是他平静舒展的眉眼,睡着后的男子似乎更像美玉温润,又似乎衾被的暖意侵染上他淡色的嘴唇,使那里点染上樱粉水红一样的色泽,美色当前,使春归也不由怦然心动,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都差点没有触上兰庭的唇瓣了,她连忙收回,暗自里脸红一阵,却当他下意识再往这边靠近时动也没动,又终于是在男子身上淡淡沉水香的安抚下,春归也终于挽回了她原本以为彻底远离的睡意,安安静静走入一个清清浅浅的梦境。
春归从来不知这晚梦境里的人事,但很长久的岁月过去时,她依然还记得这个一波三折的夜晚,赵兰庭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说心悦顾春归,而后他们相拥而眠,尚且不存多么浓烈的情欲,仿佛只是依偎着渡过这个寒夜,就是烦琐的人生里最静好的闲睱时光了。
她也记得睁眼醒来,照例不会是自然睡醒,床边是菊羞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无精打采的摇搡,昨晚同床共枕的夫君大人却已不见踪影,以至于春归在当时压根没想起昨晚床榻之畔有人酣睡这回事,直到菊羞半天没把人摇搡坐起,发怒了:“大奶奶也别太懒惰了,一个时辰前大爷便已经起身了,自己洗漱更衣整理完毕,还去厨房亲自烹制好早点,都没让我娘插上手,就把自家的饮食料理得妥妥当当,还替大奶奶留了一份,温在炉子上,看得费嬷嬷直摇头,若不是大爷拦着,早亲自过来唤大奶奶起床了,如今大爷又去了暖阁用功,可没人拦得住费嬷嬷,老人家正在屋子外虎视眈眈呢,大奶奶今日要敢晚起一刻,指不定她就要亲自杀将入内!”
春归的记忆才终于回笼,又羞又窘连忙起身,待收拾妥当,兰庭连书都已经读完一卷,于是夫妇两才一同去踌躇园省安——老太太虽说不让兰庭也去晨昏定省,不过既然已经搬回了内宅居住,抬脚没有几步的距离,兰庭还是日日都会去问候一声,大多是早上。
更不说昨晚还闹出那样一件事,春归就没指望能瞒得密不透风,兰庭也觉得很有必要主动告诉老太太一声儿,顺便让彭夫人处治钏儿一家,这件事由他开口自然要比春归上告合适。
待小两口从踌躇园回来,和柔调去外院书房的事便已经尘埃落定,兰庭仍在暖阁里闭门关窗的读书,这婢女不敢多此一举再去打扰,也不知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跑来春归面前告辞。
虽说神色间倒不至于露出志得意满,但口吻里沾沾自喜的意味还是有迹可寻的。
“这段时日,奴婢恩谢大奶奶的照恤,今日奉令调去外院,不能再侍奉大奶奶左右,故特来拜别,又请大奶奶放心,奴婢在外院书房定会恪守本份,服侍周道大爷在外的琐碎之事。”
春归懒得和她应酬,挥挥手示意“你可以滚了”。
菊羞一脸不愤,强忍住追去斥责和柔的冲动,推着春归抱怨道:“大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和柔犯了过错,倒被调去了外院书房,大奶奶今后对她可是鞭长莫及了,难怪那刁婢得意洋洋,竟然还敢来大奶奶跟前耀武扬威。”
青萍却是喜闻乐见,把手指往菊羞气鼓鼓的腮帮上一戳:“你怎么没听见大爷刚才让传话给汤回,叫把从前爱看的闲书都收拾好搬送进来,便是过了新年,想来大爷也不会再住去外院了,且外院什么地方,大爷时常会招待外客不说,也有汤回、乔庄这样的男仆居留,就没听说过从内宅调去外宅的侍婢,还能做得成姨娘侍妾的,这下咱们可彻底不用担心将来这院儿里伫着个长者所赐的主了,你倒还埋怨起大爷不为大奶奶着想来。”
菊羞恍然大悟,于是心花怒放。
春归看着这个仿佛越来越不知人间愁苦的丫头,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阿菊去把娇枝、娇杏二婢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