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片边缘刮过的粗糙感鲜明得令人毛骨悚然。陆攸在试图挣扎时发出了一点“呜呜”声,这点声音随着那些触手往咽喉更深处探入而被堵住了。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打开、塞满,那冰冷一直伸进了胃里,像在往他的胃部不断填入坚硬的冰块,他的皮肤在剧痛中绷紧,犹如一个吹到极限的气球
陆攸干呕着从梦中醒了过来。他首先闻到了一股热腾腾的香味,是奶油蘑菇浓汤那样醇厚柔和的鲜香味,以及煎牛排的味道,很香,却只让他觉得恶心。他侧过身伏在床沿边,对着地板张开嘴巴,喉头抽搐般地颤抖滑动着,想要呕吐缠成条状的被单勒在腰腹间,加剧了胃部不适的缩他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一两滴清液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就像清水一样。
一根触手卷着抹布伸过来,将地板重新擦干净了。刚刚从那样的梦境中出来,就看到这个景象,让陆攸明明空无一物的胃里又翻腾起来,连喉咙里都生出了异物感这应该是倒涌上来的胃酸造成了轻微的侵蚀。他看到另一根触手拿来了毛巾,立刻往床角缩去,想要躲开,但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他终究像被主人抓住强行擦爪子的猫一样,被按着将唾液弄湿的嘴唇擦干净了。
触手接着端来了水杯,以一种对类似事件应对得轻车熟路的态度。嘴里弥漫的酸味很不舒服,陆攸这回没再硬撑着拒绝,默默地让触手“伺候”着漱了口。然后他咳了一声,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了。“滚开。”他有气无力地说。
祈求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威胁和咒骂又完全没有用。现在他对这个完全无法交流的怪物,唯一剩下的反应也就只有“滚开”了。
陆攸把床上的抱枕抓过来抱在怀里,后背贴着床头和墙壁的夹角,蜷缩成一团,看着那根伸到眼前的触手慢吞吞地缩了回去,看来不像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的样子……
这是陆攸预料之中的。在他弄伤自己、试图逃跑被从窗口抓回来的那件事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的情绪波动格外剧烈,千方百计地想要激怒这个怪物,仿佛不是想再寻找机会逃走,而是想被杀死但怪物始终表现得十分平静,就算被他砸了水杯在脸上,也只是静静拾好残局,并依旧考虑周全地阻止他弄伤自己。后来陆攸自己也对这种挑衅举动觉得疲倦了,终于安静下来,进入到了如今这样冷淡的状态。
陆攸眼睛注视着床单上面的褶皱,刻意避去看另一侧床边的小桌。食物的香气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最初的恶心感觉消退之后,那香气开始发挥应有的作用,让饥饿感在胃里左冲右突起来。他咬紧牙齿,绝不往那里看一眼,以自己忍不住对饥饿屈服……他也不肯往床尾看,即使在余光里就能见到摇晃的黑影,也能感觉到从那里投过来的视线。
片刻一动不动的僵持过后,陆攸改变了一下姿势,将脸埋进了抱枕里。放在小桌上的食物正在变冷,香气慢慢地消散了也或许是闻久了他的鼻子失敏了。胃部拧扭起来的感觉稍微消散一些后,陆攸感到困意开始重新涌上:这段时间,他似乎越来越睡不够了,清醒的时间在逐渐缩短,梦境却变得更加漫长和鲜明。
偶尔会有之前那样的噩梦。但更多出现的内容是日常的生活。陆攸在梦里继续原本普普通通的人生,上学,做饭,少量社交,在图书馆里看书……时间就这样在梦里轻易地流逝了,大大减轻了他必须和怪物共处一室的折磨。陆攸的理智知道这可能不是什么好现象,但他丝毫没有想去阻止。
肉身处于监|禁之下,无处可去,神却还可以藏到躯壳深处,躲避窥视……
这也是一种表达抗拒的方式。
陆攸没有试图抵抗那困意。他先闭上了眼睛,然后才调整姿势,重新裹着被子躺回到了床上。被子上是他以前常用的洗涤剂的味道,给了他几分安心的感觉。那怪物还在注视着他,无时无刻不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最初陆攸会因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