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不懂他为什么要别人叫他老严。
老严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一个红sè的招财狗,看布料,看走线,揉捏填充棉,脸上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舒服。玉梅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干燥开裂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看完了,老严问玉梅:“这些都是纯手工做的?”看到玉梅点头,他赞道:“手艺真不错。”
说完这句又没别的话了。
他斜靠着柜台,双腿交叠,一手捏着招财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掌心,心里在默默盘算着。
玉梅心里开始上下打鼓。
眼前这个人,说话不急不缓,态度平和,可玉梅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因而心里越发没底。
她有一种学生面对严师的忐忑怎么破?
老严问玉梅:“你是想做一次性的生意呢,还是有长久的计划?”
这个问题,玉兰曾经跟她讨论过,所以玉梅回答起来毫不费力。
她直言不讳:“我们工厂还在筹备当中。主要是资金有限,我们暂时只能小打小闹。我今天带过来的布娃娃成品只有一百个左右。年前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再赶一批出来。”
老严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年前不用。”又问玉梅:“如果我每个月都要不同款式的布娃娃,形式多样一点,数量大概在每个月两百个左右。其他玩偶如果有,我也要。你觉得你们能供应的上吗?”
玉梅皱眉想了想,数量于她完全没压力,不过形式多样是什么鬼?
她记得玉兰曾经提过,她们手上的布料种类太单一了,不同的材料做出来的娃娃效果也不一样,显然其他材质的玩偶也是有的。
再说,玉兰还太小,出门诸多不便,自己又是个门外汉,对那些材料一无所知。好在大哥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材料采购这块就有办法解决了。
此时听到老严这么问,她咬咬牙,道:“我们目前只能提供布制娃娃,其他材料的玩偶要等到下半年。数量没问题,我们人手足够。”
老严笑了笑,也没问为什么要等到下半年,看着玉梅,漫不经心地问到:“你今天带过来的那些,我如果全部都要,你准备给我什么价?”
玉兰吓了一跳,一家店一口气要一百个布娃娃,会不会有点多了?她不介意多跑几家,怕人家把布娃娃砸在手里了。毕竟这批货是专门针对狗年春节制作的,过了这个时间点,估计会有点过时。
老严以拳抵着chún,轻咳一声,笑道:“我在其他市里还有几家店,不愁销路,这个你不用担心。”
玉梅顿时红了脸,她竟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囧的半死,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把价格表拿给对方。
老严扫了一眼价格,问:“这是最低价了?没得商量?”
谈到钱,玉梅顿时恢复jīng明的本性了:“这个就是最低的价格了,给你们预留了50%的利润空间。”
老严微一沉吟,说:“高了点,除非你给我独家。”
玉梅一愣:“什么是独家?”
老严又轻咳了一声,看小姑娘绯红的脸,好不容易才把一声笑憋回去。
玉梅瞪大眼睛,求知欲十足地看着老严,等他回答。
老严认真地解释到:“就是你只能卖给我,不能卖给别人。当然,仅限于本市以及市辖区下的所有乡镇。反正就是市独家了。至于你去其他市卖货,那我就管不着了。”
玉梅想了想,在心里衡量一番得失,问老严,“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独家,你这个价格根本卖不出去的。在你的价格上再提高50%,售价太高了。让你花一百多块钱买一个玩具,你肯吗?”
玉梅咬了咬chún。玉兰定价的时候她就觉得太高了,老严这么说也没错。
她犹豫不决,玉兰说那些已经是最低价,不能再低了,那怎么办?
老严也没催她,就静静地在一旁等她决定。
玉梅想想,刚才卖的三个娃娃都是七十来块一个。她开了一百多的,人家都看傻子一样看她。
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高啊!
玉梅在心里盘算一番,语气坚决地说,“可以独家,不过数量要提到300个。”
她并不确定老严会不会答应,正想着,老严要是还价她该报多少数量才合适。
老严又笑,他有七家门店,光在省会城市的三家门店每个月的销量就不止这个数,不过他也不会告诉她。
所以,玉梅就看到老严一副牙疼的样子,说:“小姑娘太jīng明了。那就……签了吧?”
玉梅晕乎乎地走出店门。
何招弟等得心里发慌,才看见玉梅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以为又是出师不利,还安慰她:“不要紧,后面还有两家,我们继续去看看?”
玉梅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捂着脸闷笑,笑得何招弟简直手足无措了,她才低声说,“布娃娃……全卖了!”
何招弟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两个人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放下手来相视而笑。
卖完了布娃娃,玉梅把四千多块钱左三层右三层地包好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包里还揣着一纸沉甸甸的合同。
不过有大订单这事对玉兰说就行了,没必要对外人提起。
因为提前卖完了东西,玉梅终于能够弥补上次来市区不能仔细逛的遗憾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逛,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也不买东西,惹来白眼无数,两个人也不在意。
她们兴致勃勃地把想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地坐车回家去了。
此时的玉梅还不知道,家里,一场风bào正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