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唇角灿开,露出至诚笑意,立刻要俯首叩拜,却被聂观音捧着脸阻止。
「别多礼了,来!让母亲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聂观音年过半百,保养得皮光肉滑宛如少女,唯独双眼从几年前就开始失明,只能以手指触摸确认,她长得又娇小,凤别便曲膝半蹲,方便她用手在自己脸上摸索,轻言软语道。「母亲,没有呢……军营里的伙食重油多肉,偶尔还有牛肉,大家都说我发胖不少呢。」
聂观音哪里肯信他,双手捧着养子的脸来回摸索。
「果然瘦了,听说郑国旱灾,地都裂开了,战场更是艰苦,可怜我儿……」她是戎国大贵族聂氏嫡系的贵女,出身优越,也向来多情易感,说没几句,白蒙蒙的眼珠便湿润起来。
「王妃千万别伤心。」
「公子脸色红润,好得很呢。」
左右急急安抚劝慰,手忙脚乱好一会儿,凤别亲手拿着手帕为她印去眼角处的水珠,问。「夜寒露重,母亲怎麽过来了?孩儿还想着明天一早去问安,给你一个惊喜呢。还有大姐和丹丹呢?她们好吧?」
「好,都好!只是你大姐一早就哄丹丹睡着了,睡得熟,我也不好吵醒她们。」聂观音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拍了他的手一下。「还说呢?若不是你嫂子提起,我都不知道你早上就入城了。这麽久也不回来,害我一轮好等!」
凤别听罢,正好向聂观音身边温柔沉静,身材微丰的贵妇行个礼。
「嫂嫂,近日一切安好?」
「好!很好……唔……」聂宝娜垂眸,扭捏不安一会儿,才接下去说。「小叔有心了。」
凤别很理解她夹在庶出的夫君与姨母间的为难,还是友善地点点头,弯着身对聂观音小声说。「母亲,夜深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否则,我明天拜见尊兄王,第一句就得被他责骂了。」
「哼!那老家伙敢?」他劝了几遍,聂观音才不情不愿地起身,扶着他的手上了步辇。
「明早……不,也不必太早。凤儿,休息够了再过来,我命厨房准备好你喜欢的小菜还有酥酪等你。」
凤别也依依不舍的握住她的手。「母亲,我明天一早就去向你和尊兄王问安。」
「好!好!」她放松身子向後,背倚着软塾,疲惫地闭上眼皮,凤别正要举手让下人抬起步辇,聂观音忽然轻声道。「我知道你调动了府兵。」
凤别凝滞半晌,刚想开口,聂观音依旧闭目假寐,朱唇半启,声如细丝。「别着急,母亲的兵拨了给你,就是你的,你大可随意调动,只有一事。」
她张开眼,眸子柔柔地看着凤别,与他交握的手指尖拍了拍,慎而重之道。「凤儿,有甚麽事尽管对母亲说,别藏着掖着。母亲在戎国总算有点脸面可帮你出头。就算母亲解决不了的,还有尊兄王那老家伙,老家伙不肯让你叫父亲,但始终是我的丈夫。他会帮你的。」
凤别怔忡无言,目送步辇消失在屏门後,眼眶竟尔发烫。
冷静良久,他摒退下人,提灯步向梧桐院。
院内肃静无声,拔里里抱住刀,和两个虎卫坐在檐廊的窗台上,遥遥对他挥挥手,做几下口形,手指指住後面的门。
凤别笑着做了一个谢的手势,提手叩门。「翼王。」
想当然没有人应门,他又叫了一遍。「翼王……我可以进来吗?」室内依旧寂静,无奈下,他只得迳自推门进屋。
屋内通火通明如同白昼,律刹罗明明听见他进门,还是头也不抬地继续看书。
侍立在桌边的狄容尖声道。「哟!中尉终於肯出现了。」
凤别选择无视,走到律刹罗面前,欠身道。「翼王。」
修长的指尖翻动书页,凤别等了好一会儿,都开始欣赏满桌子丰富的酒菜了,律刹罗才终於开口。「我以要等七日後才有幸见到你呢。」
凤别垂眸。「翼王t恤,赏属下休沐,我当然要回家的。」
「我赏你休沐?」收紧狼牙狠狠咬碎这几个字,律刹罗正要发作,凤别不自在地用手拉一拉袍摆,正好让律刹罗瞧见他微湿的袍子下摆和靴子,那双假装看书的眼睛倏然凝顿,问。「怎麽回事?」
「在外面不小心弄脏了。」说着,手掌怕冷地磨一磨衣袖,律刹罗猛然抛开书,将他的手抓起,包在掌心里,眉头登时蹙起。「怎麽这麽冷?你去哪里了?」
凤别哪里敢告诉他自己往他眼中钉的未婚妻府里去了,一边抽手,一边说。「随便走走……街上不知哪里的人正好把脏水泼过来……了。」
说到一半,律刹罗捏住他手的五指倏然紧了紧,目光从下而上盯过来,透着凶狠。
狭长的眸子在灯火之中透着微h,犀利透彻得简直要刺穿心脏。
他知道了?凤别心里一澟,胡话便再编不下去。
蹙眉而视半晌,律刹罗忽然松开捏住他手腕的虎口,问。「吃饭了吗?」
「……未。」凤别赶紧退後半步,背脊在短短几瞬间已经渗出冷汗,衣料黏着肌肤叫人极其不适。
「那先……」律刹罗垂眼,发觉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中途改口道。「快去梳洗,换件衣裳。也不怕冷病!」
凤别正想他这麽说,急忙谢恩,垂手退下。
大门打开再合上,律刹罗双眼一眨不眨,脸无表情,狄容趋前半步,小心问。「翼王,可是觉得中尉有甚麽问题……」
「没问题!」律刹罗举起剪刀拨弄烛台上的烛芯,俊美的脸孔被光影照得斑驳陆离,眸色逐影渐深。rousewu.vip(rouse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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