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数盏牛油灯,沈纤荨执着一枚黑子封住白子的棋路,抬眉扫了周牧白一眼。周牧白挠挠脸上丝帕的边缘,捻着一枚白棋,左右瞧瞧。
外边守卫禀道,裴太医来了。牧白立即将棋子放下,眼睛都亮了起来。
思源打起帘幕,裴冬成携着药箱进来,看到睿亲王双眼发亮的看着自己,实在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高兴起来。
请了安行了礼,裴冬成要给周牧白请脉。
沈纤荨忽然道:“殿下,你输了。可不许食言。”
周牧白眼神闪了闪:“裴太医来诊脉,孤王……我自然无法专心下棋,哪算得输!”
沈纤荨看了一眼棋局,淡然道:“我都记下来了,明日再了此残局。”
周牧白瞪大了眼睛,见沈纤荨不依不饶,只得认命般闭了闭眼。
裴冬成心中诧异而快慰,自受伤以来……不,是自领兵行军以来,已许久不见睿亲王如此欢快,且如今她的伤口当是极难忍的时候,还能这般言笑,睿王妃当比任何仙药都来得有效。
几个人正说笑,外边忽然又报,卫将军与副典军求见。
两人进来,先与亲王王妃厮见,卫瑾鹏才道,到探子消息,荼族部落有异动。
沈纤荨望了望他们,问道,我与思源可需回避?
沈佑棠道:“王妃言重。我们只是到探报,荼族王庭派人出使周边小国及塞外部落,甚至于三十多年前被他们大军驱逐,背井离乡将国都迁往西域偏北的尚鄯国。”
周牧白皱眉道:“你是担心他们联合各部落和周边小国对我瑞朝不利?”
卫瑾鹏点了点头,还未说话,门外守卫扬声回禀,庾少卿有急事寻卫将军。卫瑾鹏向睿亲王拱了拱手,掀帘出去,不一会仍旧进来。
周牧白按了按脸上的丝帕,问道:“将军有要事?”
卫瑾鹏道:“白墨一早离营,至今未归。庾少卿担心他有失,况且按着军规,深夜不归营也是要报的。”
周牧白点了点头,又在丝帕上按了一下,沈纤荨上来握着她的手道:“可是难受了?”
周牧白拧着眉眯了眯眼睛。
四十一日夜,暮色深沉,毒伤,又开始发作了。
周牧白的额上渐渐布满汗水,裴冬成拿着薄荷调制的膏药,涂抹在受伤处。
一声脆响,周牧白手中的茶盏被她捏碎,她紧咬着的唇,溢出一丝血痕。沈纤荨陪在她身旁,眼里蓄满了泪,忽然沉着声对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卫瑾鹏与沈佑棠面面相觑,裴冬成叹了口气,将薄荷小罐留下,背着药箱退到门旁,卫瑾鹏与沈佑棠拱手做了一礼,与裴太医一同步出大帐。
“牧白。”纤荨在牧白身边半弯下腰,将她紧搂在怀里。
牧白双手抵在桌案上,双眉皱得深深的,仍旧紧紧咬着唇,难受到无法开口回答她。
“牧白。”纤荨的眼泪滑了下来,她挨近牧白,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轻轻的轻轻的道:“周牧白,我爱你。”
那道伤口依旧疼痛奇痒,周牧白却觉得很欢喜,她尝试着放松自己,肩膀略松开来,反手搂住了纤荨的腰,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略抬了头,努力的微笑:“我也爱你。很爱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