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片纷杂中他英挺的侧脸如经时间侵蚀的神像,全无轮廓。
只有那双荧蓝的眼睛亮得出奇,像常年沐浴极光的北海冰山。
她听到他自言自语着什么。
“小檩睡不着想听催眠歌吗?咱隔着门唱你能听到吧?”
“咱刚刚在预言中问到了那家中式餐厅的开业时间,有空一起去好不好?”
“快到月底了又该去人类那儿买报纸了,报纸名字能再给咱说一遍不?太多了咱总是记不住……”
“睡前别忘了吃药……你的记性那么好为什么总忘了这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猫眼石滚落在绒毯中。
声音彻底沉入喉底后,他清起了嗓子——似乎真准备开唱。
不过在开腔之前他发现了呆立在楼梯口的颜凉子。
他明显愣了一下——那是种不加掩饰的惊讶,他脱口问道:“你能看到咱?咱明明隐了身的……”
颜凉子比他更迷茫:“我也不清楚……”
“咱认识你。”霍豆伸长脖子打量她,“小檩的同学,墨潋的女朋友。”
“……”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去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霍豆蓦然间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你身上似乎留有墨潋的一部分……嗯怪不得能看到咱。”
这个妖怪的表情纯然极了酷似一片无暇的雪花,颜凉子觉得他应该不太清楚他说的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不过即使如此她也羞耻得想要把水管插进太阳穴里。
“你在干什么……?等林檩吗?”她尴尬地转移着话题。
霍豆把脑袋埋在架于双膝上的手臂里,声音沉闷如被败絮累压:“小檩自预言结束心情就很不好,怎么也不愿意告诉咱。”
颜凉子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掌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预言结束后林檩走出大殿时的表情明明是那么的平静。
“跟咱有什么好掩饰的……咱都知道。”霍豆埋在手臂间的脑袋毛茸茸的如某种犬类的皮毛,声线有如埋在地底的蝉初振的双翅,轻得抖不起一粒尘埃,仿佛随时要被厚重的土壤层彻底吞并。音节模糊不清地搔弄着颜凉子的鼓膜。
“肚子疼时会用食指和中指攥紧衣角,疲惫时会捋捋头发,专注时会把笔抵在下巴那儿,高兴时反而会皱眉头,失望时嘴唇会抿动……这些咱都知道。”
他的自言自语声音太低颜凉子没有听清。
颜凉子看了看紧闭的门板,叹了口气,尽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儿。
来自未来的希望令人如此欣喜,那来自未来的绝望又是什么滋味。
她抬头看着窗外,树影摇曳像要从玻璃的另一面入侵进来。
在她迷茫时林檩帮助了她,她现在能为林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