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文艺出版社
弗洛伊德文集
主编:夏光明 王立信
文明与缺憾
目 录
文明与缺憾
第一章……………………………………………………(…1)
第二章……………………………………………………(…12)
第三章……………………………………………………(…25)
第四章……………………………………………………(…39)
第五章……………………………………………………(…49)
第六章……………………………………………………(…60)
第七章……………………………………………………(…68)
第八章……………………………………………………(…81)
精神分析引论新讲第二十九讲 对梦的理论的修正…(…97)
第三十讲 梦与神秘主义……………………………(…126)
第三十一讲 精神人格的剖析…………………………(…15)
第三十二讲 焦虑与本能生活…………………………(…185)
第三十三讲 女性气质…………………………………(…224)
第三十四讲 解释、应用和展望………………………(…254)
第三十五讲 宇宙观问题………………………………(…282)
本能及其蝉变…………………………………………(…313)
外行分析的问题………………………………………(…338)
文明与缺憾
傅雅芳、郝冬瑾 译
苏晓离 校
第 一 章
简直不可能不得出这样的印象:人们常常运用错误的判断标准——他们为自己追求权力、成功和财富,并羡慕别人拥有这些东西,他们低估了生活的真正价值。但是,在做出任何这类总的评价时,我们却可能忘记了人类社会和人类的精神生活是五彩斑斓的。有某些人,他们的同时代人并不隐瞒对他们的羡慕之情,尽管他们的丰功伟绩与人民大众的理想和追求毫无相关。人们无疑可能认为,毕竟是少数人羡慕这些伟人们,而大多数人是对他们漠不关心的。但是,由于人们的思想和行动的差异性,由于人们的愿望性冲动千差万别,事情大概并不这么简单。
在这为数极少的人中,有一个人在给我的信中自称是我的朋友。
我曾经把我那本认为宗教是幻想的小册子1送给他,他回信说他完全同意我的宗教观点,但是,他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有正确认识到宗教情感的真正根源。他说,这种根源存在于一种独特的感觉中,他本人一直具有这种感觉,他发现其他许多人也如此。于是,他就认为上百万的人也如此。他把它称为对“永恒”的感觉(asensationof“eternity”);这
1〔《幻想的未来》(1927年c) 〕——方括弧内系英文标准版本注释。
种感觉是无边无际的,就如同“海洋般浩淼”。他继续说这种感觉完全是主观的事实,不是信条;它不能使人长命百岁,但却是宗教力量的源泉,各个宗教派别和宗教体系都利用它,把它引入特定的渠道,毫无疑问也详尽无遗地研究它。
他认为,只要具有这种海洋般浩淼的感觉,就可以说是信教的,即使他反对一切信仰和一切幻想。
我极其敬重我的这位朋友,他本人在一首诗中曾经赞颂过幻想的魔力1。
他的观点使我遇到很大困难。
我在我身上体验不到这种海洋般浩淼的感觉。很难科学地研究感觉。人们可能试图描述它们的生理现象,但这是不准确的(我想对海洋般浩淼的感觉也不适于作这类描述),结果只能求助于某种观念性的东西,因为它很容易与这种感觉发生联系。如果我没有错解我的朋友,那么,他所指的海洋般浩淼的感觉是一种慰藉,就像当剧中主角面临着玩火自焚的危险时,一个不同寻常的有点古怪的剧作家给予他的那种慰藉一样。
“我们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2。”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牢固结合的感觉,是与外部世界联结为一体的感觉。我可以说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种理智的认识,当然,这种认识实际上总是伴随有感情色彩的。
然而,在同类的其它思维活动中也会有类似的现象。
1〔1930年增加的脚注〕:自从他出版了《拉玛克里西纳传》(liederaamakrishna)(1929)和《维夫卡南达传》(liedevivekananda)(1930)这两本书后,我没有必要再隐瞒我在文章中提到的朋友就是罗曼。罗兰(rom—ainrolaland)〔罗曼。罗兰在《幻想的未来》出版后不久,于1927年12月5日给弗洛伊德写了一封关于“海洋般浩淼的感觉”的信。〕2克瑞斯塔。第瑞支。格拉柏(christiandietrichgrabe)(1801—1836):“确实,我们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我们永远呆在这个世界上。”
从我自己的经验来讲,我不能让我自己信服我具有这种慰藉性质的感觉,但是,我不否认它确实存在于其他人身上。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正确地解释了它,是否应该把它看作是宗教全部需要的根源。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我提不出什么具有决定意义的建议。通过一种一开始就是致力于使人和世界结为一体的目的的直接的感觉,人们知道了他们与周围世界的结合——这种观念是不可思议的,是与我们的心理结构相悖的。因此,有必要寻找一种精神分析的方法,即发生学的方法来解释这种感觉。下面的思维线索说明了这一点。通常,我们没有比对我们或我们的自我1更确定的感觉了。在人们看来,这种自我似乎是独立存在的,单一的,与其它一切大相径庭的。但是,这种看法是站不住脚的;恰恰相反,自我向内延伸到一种无意识的精神存在中,我们称之为本我。二者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自我是掩饰本我的门面。上述发现最初产生于精神分析的研究中,这一研究在自我与本我的关系方面,还有许多东西将会告诉我们。但是,对于外部世界,自我似乎总是保持泾渭分明的界线。只有一种状态——一种公认是不平常但不应贬之为病态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自我不保持它与外界的界线:在恋爱的较高境界中,自我与对象(egoandobject)的界线有消失的可能。热恋中的人宣称“我”和“你”是一体,并且表现得好像这是真的,尽管他的各种感觉
1〔弗洛伊德对术语“自己”(self)和“自我”(ego)的用法的阐述,可以在《自我与本我》(1923年b)标准版,第19卷,第7页)一书中的编辑导言中找到。〕
现象与此相悖1。生理(即正常)作用能够暂时消除的东西当然也会受到疾病的搅扰。病理学使我们认识到许多状态,在这些状态中,自我和外部世界之间的界线变得模糊不清,或者说事实上被错误地确定下来。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自己身体的各部分,甚至他自己精神生活的各部分,例如他的认识、思想、感觉都变得对他很陌生,不像他自我的一部分;在另外一些情况下,他把显然来自他自己的自我而且应该得到自我确认的事情归到外部世界。因此,即使我们自己的自我也可能失调,自我的界线是不固定的。
进一步的探索告诉我们,成年人的自我感觉不可能生来就是如此的,它一定有过一个发展过程。当然,这是不能用实例表明的,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却可以在思维中将其组建起来2。吃奶的婴几还没有把自我与作为他的感觉来源的外部世界分开。在对各种刺激的反应中,他逐渐学会了区分3。
他一定会深深地认识到某些兴奋的来源(以后他便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身体器官)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感觉到的,而另外
1〔参看施瑞伯病历的第三部分脚注(1911年c),标准版,第12卷,第69页。〕
2参看关于自我发展和自我感觉的众多著作,从费伦齐(ferenczi)的论文《现实感发展的阶段》(1931)(“stagesinthedevelopmentofthesenseofreality”),到费德恩(federn)的1926、1927年及其以后的稿件,都可以参考。
3〔在这段中,弗洛伊德谈的是已经熟知的问题。不久前,他曾经在《否定》(negation)一文(1925年h;标准版,第19卷,第236——238页)中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在更早的时候,他也谈到过这个问题,例如《本能及其变迁》,出处同上,第14卷,第119页和134——136页;《释梦》(theinterpretationofdreams(1900年a),出处同上,第5卷,第565—566页。这个问题的主要内容实际上在1895年的《规划》(project)中已经出现了,见第一部分的第1、2、1节(弗洛伊德,1950年a)〕。
一些来源有时是感觉不到的,只有在他哭喊着求援时才能得到,例如他最渴望得到的他妈妈的茹房。这样,第一次出现了与自我相对的“对象”,它以存在于“外部”的事物的形式出现,只有采取特殊行动才能促使它出现1。
区分自我与总合的感觉即关于“外部”或者外部世界的认识的更深刻的刺激是由痛苦和不快的感觉提供的。这种感觉是经常出现的、多样的、不可避免的;只有在快乐原则无所限制地发挥时,才能消除和避免这种感觉。这时出现一种趋势,要从自我中区分出一切不快的根源,把它抛到外面,以便建立一个与陌生的而且具有威胁性的“外部”相对抗的纯粹的快乐的自我。
这种单纯的快乐的自我的界线还要受到经验的更正。人们不想放弃某些东西,因为他们能带来快乐,但这些东西却不是自我而是对象;人们想极力避免的某些痛苦实际上却与自我不可分割,因为这些痛苦来源于内部。人们逐渐掌握了一种方法,即通过感觉活动的有目的性及适宜的肌r活动,可以区分什么是内部的(什么是属于自我的),什么是外部的(什么是来自外界的)。
这样,人们就向在将来发展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现实原则迈出了第一步2。
这种划分当然具有现实意义,它使人们能够抵御所感受的,或者可能降临到身上的不快感觉。
为了抵挡来自内部的不快的兴奋,自我所采取的办法与它用来抵挡来自外部的不快的方法是一样的,而且这就是许多疾病的出发点。
1《规划》的“特殊行动”。
2〔参看《关于精神功能两项原则的系统阐述》,标准版,第12卷,第2——223页。〕
这样,自我就与外部世界分离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最初自我包括一切,后来,它从自身中分出一个外部世界。因此,我们现在的自我感觉只是一个范围更广的、甚至包罗万象的感觉——它相当于自我与它周围世界的更为密切的联结——的凝缩物。如果我们可以说在许多人的精神生活中,上述最初的自我感觉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存在着,那么,它与范围更狭窄、界线更分明的成熟的自我感觉是并存的,就仿佛是成熟的自我感觉的同胞姐妹。在这种情况下,与最初的自我感觉相对应的观念肯定是无边无际的观念和与宇宙牢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观念,这与我的朋友所阐述的“海洋般浩淼”的感觉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是否能说最初的曾经存在过的事物的残存物与后来从中派生出来的事物并存呢!完全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在精神领域还是其它领域,这种现象都是毫不奇怪的。在动物的王国里,我们认为最高级的物种是从最低级的物种发展来的;但是,我们发现所有的低级形式至今仍然存在。蜥蜴类已经发展成哺r动物,原来的蜥蜴绝种了。但是,它的名副其实的代表鳄鱼,仍然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上。这个类比也许跟我们的问题相差太远了;而且,由于生存下来的较低的物种在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今天已经发展到较高阶段的种类的真正祖先,所以这个类比也不够充分。一般的规律是两者之间的中间环节已经消失了,只有通过推想才能为我们所认识。另一方面,在精神的王国中,原始的东西与在它基础上产生的改变了的东西是并存的;这是极其普通的,因此,没有必要再举例加以论证。这种情况的发生通常是由于发展中出现了分叉,即(在数量意义上的)一部分态度或本能冲动保持未变,而另一部分却向前发展了。
由此又产生了一个更广泛的问题——精神区域中的保存问题。这个问题几乎还没有研究过1,但是,它很吸引人,而且很重要。我们不妨来探讨一下,尽管我们这里的理由不很充分。由于我们纠正了错误,我们不再认为所熟悉的遗忘是记忆痕迹的破坏,即记忆痕迹的消亡;而是倾向于采取相反的观点,即在精神生活中,一旦形成了的东西就不再消失了;在某种程度上,一切都保存了下来,并在适当的时候,例如当回复倒退到足够的程度时,它还会出现。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打个比方来理解这个问题。我们以“永恒的城市”(theeternalcity)的历史为例2。
历史学家告诉我们最古老的罗马是四方城,它是位于巴勒登山丘上用栅栏围起来的居住点。
接下来是七山城阶段,这是由在不同丘陵上的居住点组成的联盟。再往后是用塞维路城墙围起来的城市;继它之后,经过共和国与凯撒的早期阶段的变动,进入了由奥瑞里安皇帝用他的城墙围起来的城市。我们不再追溯这个城市所经历的变化了。但是,我们要提出一个问题。假如有一个历史和地形知识渊博的人来到这里,他还能找到早期阶段的多少遗迹呢?
除了一些缺口,他会看到奥瑞里安城墙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在某些地方,他可以看到挖掘出土的塞维路城墙。如果他所知
11907年,弗洛伊德在《日常生活心理学》的最后一章f节增添了论述这个问题的脚注(1901年b),标准版,第6卷,第274—2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