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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为首的男人看来约有四五十岁,脸上有著该地区人标志性的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精光四s,端的不凡。他紧盯著兰瑟,以当地话问候了兰瑟──这是他们谈话中我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尽管用词是客气的,但我明显感觉到他并非善意,或者至少是戒备的。

他们绝非朋友!

兰瑟在骗我。

我在男人的目光下感觉到了巨大压力,但兰瑟却仍是那般从容。他缓缓地说了两句什麽,语气自非对我的那种柔和,也非对阿坦的那般随意,甚至不是他对那些死士的声调,而是一种我没听过的威严和笃定。

对方的表情是平静的,但眼中略略透出些不及掩饰的惊讶。他接连二三的以询问的口气说了些话,兰瑟总是用很简略的话语回应,不卑,不亢。

接下来,男人沈默了一会儿,似在考虑什麽。兰瑟没有催促,只是悠然的微笑著。

一两分锺後,男人回头对自己的保镖吩咐了几句,一名保镖飞奔离去。

这时的气氛好像略有缓和,男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惊奇地看了我两眼,又转头问了兰瑟些问题。兰瑟微笑作答,目光也在我的身上盘旋著。我从他的目光里读不到任何情绪,我想他不是对我禁闭心扉,而是因为那个男人──他不想让泄漏一丝一毫的心绪给他。

他不是要把我卖了吧?我忽地有种奇怪的想法,尽管我知道他绝不会那麽对我。但他们刚刚确实像在做买卖谈判,而现在明显是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我怀疑地看著这两人。

“中国人?”那男人忽然以很标准的汉语问道。

“啊?是啊。”我吓了一跳,看了看兰瑟,他没有什麽特别的指示,於是我照实回答。

“赤手空拳杀了只藏獒麽?”男人又问。

“用了军刀。”我更正了一下。

“很了不起,他们都很难做到的。”男人回身指了指身後的几人,说。

“客气。”我敷衍道,把他们老婆放狗窝里你就知道能不能做到了,我心里想。

几句话间,那名飞奔出去的保镖已经回来,身後跟著一个背著医箱的老头。

不用介绍我也猜到他来做什麽了。

老人先将我安错的关节拉脱,又再装好。整个过程中兰瑟虽然汗如雨下,但仍一声不吭。我的拳头握紧松开了无数次,也同样汗如雨下。

接下来老人又拿出些药膏药粉和绷带,我猜那是给我用的了。

这时一名下人模样的女人来到大厅,大约是报告了什麽,兰瑟便示意著我扶他──他的腿延误的时间太长,又被我胡乱推拿,关节虽然复位,但要彻底恢复恐怕需要一两个月──跟著那名女仆来到三楼的一间房前。

“我们住在这里。”兰瑟对我说。

他们到底做了什麽交易?我躺在床上沈思,眼睛看著浴室的门──这会儿兰瑟正在洗澡,而我在他之前已经洗好上了药。

我可不会真的傻到当这两个人是朋友!况且若是朋友,兰瑟也不必山穷水尽了才迫不得已找他寻求帮助!不管是什麽交易,我确定对兰瑟定时极为不利的。

浴室门颤动了一下,我翻身坐了起来,想他要是出来了我就过去接他。他脱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左腿红肿得吓人。

然而门并没有拉开,想是他穿衣服时的气流带动了木门。

我靠在床头,背上的伤口其实满深的,只是我一直都没精力,也没心思处理。在刚刚包扎完毕,而我的神经又开始放松时才感觉到那里灼热尖锐的痛楚。“这里的男人,身上没有不带伤疤的。这是男人的荣耀。”那时他笑了笑,低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欢欢,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温柔细致的抚摸着伤口的轮廓,“你能做到任何事。”他沉声说——应该叫做宣布,“我以你为荣。”

与我的假想不同,他纯粹是以男人对男人的方式。

因为兰瑟的样貌绝美,看似纤细,而且做a时又偏好b方,所以我常常会不自觉的当他是女人般看待——或者叫做女强人——但他不是。

他从无一点女子似的娇柔作态,相反的,他强悍之极,从语言到行动,从思想到心胸无一不是男人中的极品。

很久以来我都一直对自己是否是个真正的同性恋而感到怀疑——或者是他太美了吧?天下无一个女人能超越他——然而这一刻我终于确定,我,真的,被一个男人吸引了——从他的外貌到思维,从内到外。无可辩驳。

浴室的门又翕动了一下,然后猛然被推开。

兰瑟的头发大概就随意的擦了擦,略长的发稍还挂着水珠。白玉般的面上带着浴后的红晕,浴袍松垮垮的系着,他在我面前展示着一幅庸懒的生香活色的艳图。

“兰瑟……”我有点艰难地开口道。任谁也知道,我和他目前都不太适合做a,尤其是他,髋骨处发炎肿胀得那么厉害,抬腿都很困难。

兰瑟不说话,把手杖扔掉,向我张开双臂。

他的脸上带着天下最美丽的微笑,丰润的粉红色双唇在灯光下散发着无法抵挡的致命吸引力。

“兰瑟……”我更艰难地说,一挺身跳下了床。我分明感觉到一起站起来的不光是我的双脚。

我好像是记得医生说我的手臂不可用力,咳,管他的!便是伤口迸裂永远不好又能怎样?!

多久没吻过他?多久没好好爱过他?

我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感觉到他炙热的激情。我的手我的唇在他的身体上逡巡,整个人激动的似要爆炸。

“我爱你……我爱你,真的……哦,老天,我真他妈疯了……”我含混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兰瑟。”

我就是爱他,一个同性,一个恐怖分子,又怎么样?!

他的手轻轻地理顺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得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没法表达!

我抬头看他的脸,情欲的嫣红点染了他的双颊,点漆双眸晶莹闪亮,似被一层薄薄的水雾覆盖着,但却不参杂一丝杂质的简单而纯洁。

“兰瑟?”

我看着一颗透明的水珠儿从他的眼角滑进鬓发。

“兰瑟?”我满心的惊讶又有点害怕。

他不说话,搂着我的脖子仰起头,把他的唇紧紧贴着我的。我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唇,又辗转到他的眼角,舔去那丝咸涩的水痕。

如果他不想说,那就不必说吧,此刻我们在一起。

温暖的肌肤,炙热的呼吸,搏动的心。

我轻抬他的大腿,沉醉情欲毫无防备的兰瑟抱着我的胳膊蓦地一紧。他很痛!

忽的,我如同被冰水从头淋下,情欲消失殆尽。

他的手指在我的腿上滑动,撩起我刚刚平息的欲火。

“兰瑟,别闹了。”我抓紧他作乱的手。他能忘记适才忍痛咬破的唇我忘不了。

“欢欢……”他柔声叫道。

“我说你别闹了!”我深恐自己会被他诱惑着无法控制自己。他能做到的,我一点都不怀疑。“再闹我把你绑起来!”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以头发轻轻摩擦我的颈项,撩拨得我心中痒痒的却无处抓挠。

“喂!”我翻身坐起来,两手按住他的胳膊,“出了什么事?”我伏在他耳边问。他的无度是否可以看作一种恋恋不舍?我越想越心惊。我说过有火坑我不在乎两人一起跳,我不怕死,只怕离别。

他静静地合目而卧,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在我等得快不耐烦时,他才开口道:“他不是我朋友。”

“那么?”

“他是个买卖人。”

“买什么卖什么?”我的心一紧。

“品种挺多,比如食品,比如服装,比如军火,比如……人体器官……”

“你卖了什么?!”我抓紧了他的双肩,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喝问道。我们现在身无长物,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8千美金,一个肾……价格算很高了。”他淡淡地说,“我有两个肾,都能正常运作,可是人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

我心里作过许多假设,他以他们组织的名号恐吓,或者以情报作交换,然而依照他的口风即便是死也不会泄漏组织半点秘密。那么……我甚至想到了皮r交易,只是我确实从未想到过他会贩卖自己的肾!

求助无源,行动困难。到了这般田地,他的身份,他的身手统统作废。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有的也仅仅是一个不甚健康的身体。想要送我离开,不卖自己他还能卖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也终于不再躲避我的目光,也同样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温暖而坦然。

终于能够坦然面对着你,能够弥补我带来的伤害。我很快乐。他的神情这么说。

不能再看!我绝对不能再看!

我不会让他看到我的泪。

我熄灭了床头灯。兰瑟一早就仔细检查过了整个房间。这里没摄像头,没窃听器,于是他拉上了窗帘,以确保我们不会处在监视中。窗帘很厚重,所以房内一丝月光也无。

“一个肾,八千美金,是么?”我在黑暗中微笑着问,一颗同样咸涩的水珠从眼角滑到嘴边,我也有两个肾,而且全部运作正常,失去一个,我也死不了。“用这八千元,我们可以做什么?”

“离开。”他简洁地说。

“好吧,那就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向下退了退,微微抬起他的臀。他的左腿仍然炙热得烫人。我缓缓地从他的膝盖一路亲吻到腿根,用唇舌爱抚着他伤痛的地方,一寸一寸。

兰瑟,你知道么?我真的爱你。我爱你。

然后,我的唇落在他的下t,耳中听到他似喟似叹的申吟。

第九章

我们有三天的时间,手术摘取肾然後在空递给急需的买家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而他们需要准备三天。

如果他们慢些,手术就可以晚些。我的思路是这样的。

如果手术晚些,那离开就不得不晚些,兰瑟是这么想的。他的想法有理,既然逃不过这一刀,不如早完早利索。

兰瑟喜欢穿着我的衬衫散步。实际上我们两个被软禁了,我们的活动范围不能超过那扇铁栅栏门。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们隶属于什么组织,所以不管我们是不是货物,他们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还有点畏惧。兰瑟曾经跟那个卖买人说过自己隶属于什么组织——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被允许进入这幢别墅;就算进来,开口指出那家伙就是个黑道头子贩卖人体器官的时候也会当场被干掉;当然,也不可能得到八千美元这样优惠的价格——但他没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他的身份必定是极为特别的——这我可以猜到。这是兰瑟最精明谨慎的地方,他知道对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讲,钱比命要吸引人的多。

今天早上他定是又穿着我的衬衫出去了,衬衫上还沾着两根狗毛——就是我说死也不想接近的那头藏獒的黑毛。啊~啊嚏!该死,又打了一个喷嚏!我对藏獒已经有了心理障碍了。

“兰瑟!”

我对着浴室大叫道,浴室的门是敞开的,我其实不必叫这么大声。

“什么?”他拄着拐杖,穿着湿答答的浴袍一拐一拐地走出来,笑得那么无辜。这一刻的他看来就如同街头的一个普通少年。我到了嘴边儿的话生生卡在哪里,人也愣住了。

在这几天中,他仿佛写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一般,恢复了少年人的跳脱精灵,或许对他来讲,一切都已注定。

但时时的,我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心碎感觉——他似乎在挥霍他所剩无几的时间,拼命的要抓住些从来不曾享受过的东西,不曾做过的事情,不曾出有过的神情。

他要面对的似乎是我不知道的局面,不只是肾,不只是分别。

不要,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我没有信仰,我只相信自己。他身上的所有苦难,我愿一力承担。

“什么?”他一路滴着水,像个水车似的来到床前,再次问道。

“嗯?哦!”我被他惊醒,甩了一下头,“我跟你说过了吧!我不反对你穿我的衣服,但是绝对不要穿着我的衣服跟那只傻狗玩!还有那个受过训练的傻狗难搞定的,到时候你跑都跑不了!”我怒斥道。

“它喜欢我。”他仰躺到床上,不服气地说,随后又低声道:“三天之内它会自己观察陌生人而不会胡乱出击的。它是专业的。”

我的心中一动。他是有计划的!他在计划什么?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他还能做什么?!

“老实说,”我的眼珠儿转了转,悄悄抓住了被子的两角,忽地以迅雷不急掩耳的动作把他兜头罩起来,然后纵身扑过去压住他的上身,“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我把被子一角掀开,盘问道。

他笑嘻嘻的,不说话。这笑容稀奇古怪,让我心中疑云暗生。

“不说?叫你不说……哇~~~~~~~~~”我还未采取什么惩罚措施,只觉背后凉冰冰的,我一闪身,回头只见兰瑟不知何时伸出被子的手正握着那根拐杖在我身上乱画。

在这当口,兰瑟早就翻身从被下脱了出去。

一张大床被我俩折磨得惨不忍睹。

我待要扑过去抓他,忽然顿住了身形。

日后回到中国,我俩是不是就可以如此生活?在我们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床上,没有死亡,没有别离,没有追捕,没有杀戮。我可以跟我心爱的男孩儿,像其他情侣和少年那样嬉闹,那样平凡而快乐的过活,我们可不可以?

我们今生还有没有机会?!

一念至此,我的心中顿时如同压上了千斤大石,郁闷而且酸痛。

我愣愣的躺下,回身把枕头抱进怀中。我想我已经很坚强,不再畏惧面前的困苦和磨难,可偏偏是从前从未在意过的温馨或者快乐的场景,却能引发出我始料未及的脆弱。

我能听到我心最深处的那根琴弦为刚刚的这幅画面激荡出幽幽的颤音。

床单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身周的床垫微微下陷,然后,兰瑟温热的呼吸从后脑绕到了面前。

他会吻我吧,我想,仍旧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可是,那两片温热的唇始终没有落下。

“我现在很快乐。”他只是在我面前轻轻地说。

我很快乐。

经历过腥风血雨,等待着未知的恐惧。在这个时刻,他来到我身边,告诉我他现在很快乐。那么,我唯一能做,而且必须做好的就是,忘记恐惧和压力,摆脱无谓的伤感,让这快乐持续下去,直到力尽气屈。

此后的一整天,我们都偎依在床上,像两只软体动物。有时候我们两个的手指会交缠在一起,有时候只是相视着微笑,也有时相互撩拨一下对方那敏感的身躯,口中絮絮的说些儿时的趣事,看着太阳升起,又慢慢地西沉。

明天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可以通过回忆今天的这个时刻而打发漫长而艰辛的时光。他们会看到我面带微笑地做完整个摘除手术。我想,房内渐渐的暗了下来,对面坐着也只能看到兰瑟朦胧的轮廓。一整天的笑语晏晏好像都随着日落而消散。

“呃……兰瑟,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不是,是通知你。”他不去开灯,我也不想。我在考虑着怎样开口才能使自己显得有理有力。

“你先听我说。”兰瑟坚决地打断了我,声音又恢复到从前的冷静和强硬,这是一种让人不自觉便服从的声音。“出了这个地区就到了l,你也知道那个国家跟中国一向交好,那里基本人人都会说两句中文,你不必担心无法和人沟通。他们也会对你很友善。欢欢,”他停噎了一下,声音低柔和缓,“欢……你很聪明的,也很能干,从前只是对我和阿坦有些依赖,其实你自己完全能应付的,我相信。”

他的手指爬上我的面庞,从眉到唇,他一一描绘过去。

我愣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这几句话凝重离谱得太突兀了,明显不符合这一天的气氛。“嘿,”我抬手去抓他的手腕,不知怎的,手一抖,竟然没抓住,“嘿!你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天,让他跟我说他不能离开组织,不能送我走,老天,就这么说,这个理由我能接受。哦,或者他说他要养病,这也可以。我不想听别的!

“一直向西北,越过那片无人区。等你到了l境内,一切都会好转。明天拿到钱你就走,别在这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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