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郑敖也勃然大怒道:“你以为天下没有高人了么?要不走个三招两式,大概你才肯乖乖听我命令。”他的话一说完,马上收起白虹剑,左右掌一齐发出。左手是使的金刚散手中的排山运掌,威猛无涛。右手“飞龙引凤”,暗藏金鲤穿波的奇招。
上官兰不知他掌上功夫也如此厉害,特别是一心两用,两掌各有妙着,等如两个人攻将过来似的。但心中又实在气不过他那种狂傲无理的态度。银牙一咬,使出武当派不传之秘护身三大招。根本就不管他从何处攻来,两只纤纤玉掌一分,身形微塌,随敌而旋。
她的手掌起处,郑敖便大为凛骇,忖道:“石轩中真不愧为一代大侠,只看他的媳妇也如此高明,可想而知他本人该多么厉害。”敢情他错把上官兰想作石轩中的妻子。当下郑敖继续使出两心魔功特创的招数,三招之后,上官兰便立刻手忙脚乱。原来她只有三招可以不管敌人的攻势来路,过了三招,便不济事。郑敖已看出来,冷笑道:“你还是听从大爷的话吧!”
上官兰怒呸一声。祠外蓦地传来一声暴喝,有如震耳响雷。魔剑郑敖一听来人的喝声,中气充沛无比,分明是个内家高手,微微一凛,忖道:“莫非是石轩中?”
上官兰趁他掌势一松,便跳出圈子。只听祠外有人朗朗道:“小娘子不须惊恐,这万恶y贼逃不了……”魔剑郑敖一听,可就火了,怒骂道:“是什么东西,快滚过来。”他心中微有疑惑,因为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儿熟悉。
但见祠门外出现一人,年纪甚轻,全身劲装疾眼,英姿飒然。更兼相貌端正堂皇,叫人一望而知是个正派之人。魔剑郑敖仰天一阵大笑,粗野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郑爷正要寻你……”
那位青年壮士愣一下,道:“你要找我?”上官兰芳心一阵慌乱,心想这两人敢情是旧相识。正是出了狠窟,又入虎x,反正都不是好路数。
“当年江滨一别,本来也就拉倒。但如今我想试试功力,正要找你试试招,却不想你却送上门来。”
上官兰觉得郑敖的口吻并不友善,登时芳心稍慰。
“我也正要找你试一试手,走,外面打去。”
郑敖摇首道:“我可不能让她跑了。”
“你还能把她怎样?”那青年壮士怒目相向。言下之意,不啻说郑敖根本对付不了他,故此更别提这一笔。哪知郑敖却误解了,冷笑道:“原来你是替石轩中卖命。”
原来这位青年壮士乃是江南极有名望的后起高手飞猿罗章。他为了跟踪y贼燕亮,直追到湘潭。半夜里起来巡视,无意中出了东门,忽见一人脚步跟跄地迎面走来。他闪过一边,等那人走近,蓦地跳出来。因为他已发现那人受了不轻的伤,半边身子都染满了鲜血。
那人正是粉燕子燕亮。他大吃一惊,从昏沉中醒来,扬左手便发出喂毒银燕。谁知左手扬后,空无一物。敢情一路走来,因肩上伤痛过甚,是以握在掌中的银燕已经遇坠路上。若果他发出银燕,登时就得被飞猿罗章杀死。但罗章这时还以为他是扬手招呼,便道:“朋友别怕,我来助你。”
他也来不及问人家姓名,便先取出刀伤药,替燕亮敷上,并且找块汗巾替他草草裹扎住。弄完松了口气,问道:“朋友你贵姓?何以深夜受伤?”
燕亮脑筋清醒了,便想到自己敌人太多,不能用真姓名,眼珠一转,道:“在下李平,乃是玄y教的人。只因据报那边神祠内住下一个形迹奇异之人,故此夤夜往探。”
飞猿罗章听他这般说法,倒也深信不疑。对于这个玄y教,他的确不敢惹,便颔首道:“原来这样,那厮大概不是什么好路数吧?”说到这里,忽地联想到那人会不会是粉燕子燕亮,忍不住问道:“那厮可是浮贼粉燕子?”
燕亮为之一震,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说出真姓名,人家既直称他为y贼,定是对付他的人。飞猿罗章见他愣住不语,却误以为他说对了,是以这个受伤之人忌疑起来。忙道:“我姓罗名章,江湖上有个外号是飞猿,李平兄不必猜疑,我正要搜寻那y贼的下落哩。”
燕亮心中更惊。荆楚名手中,他独怕这个飞猿罗章,想不到今晚对面相逢。但他马上镇定下来,道:“y贼倒是y贼,在祠内霸住一个年轻媳妇。但却不是燕亮,乃是魔剑郑敖。”燕亮只望飞猿罗章听了他的诳语,便立刻赶到神祠去,自己这就可以从容瞒藏起来。
哪知飞猿罗章差点儿没有跳起来,急急问道:“果真是魔剑郑敖么?”
燕亮一听糟了,若果两人乃是旧相识,准保拉自己一同回去,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便硬是不敢言语,怔怔地瞪着他。罗章解释道:“我与此人昔年有点儿过节,李平兄曾认准是他?”
“认得谁。”燕亮忙道:“那厮两手三剑,绝不能假。你老要找他,得赶快点。否则他明知踪迹已露,也许就溜了。我还有个伙伴金穆,外号恶樵夫,不知撤退了没有。”
飞猿罗章听信了y贼燕亮的一番话,立施展轻身功夫,眨眼间已扑到神祠。
祠外一个人仰天卧地,胸前一血d。鲜血直冒。罗章早在湘楚一带行走,倒也认得恶樵夫金穆。心中微微一凛,轻轻走到门边。只听魔剑郑敖粗豪的声音说:“你还是听从大爷的话吧!”跟着传来女人呸的一声。
这位侠义之士登时热血冲心,怒不可歇。认为魔剑郑敖果然在迫j。于是立刻现身进祠,向郑敖挑战。郑敖却说两人出祠比剑的话,怕上官兰跑了。飞猿罗章便顶撞一句,意思说他连性命也不一定能保全,还怕她会逃跑?郑敖立刻说了一句:“原来你是替石轩中卖命。”
飞猿罗章一听此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知道这个美丽少妇乃是石轩中的人。他瞪眼道:“这一笔不必多提,我和你昔年过节,就够大打一场了,对么?”
魔剑郑敖明知强敌当前,不敢儿戏,冷不防横跃过去,疾点上官兰x道。上官兰急急一避。飞猿罗章宏声一喝,屋瓦簌簌震动。郑敖怕他从后面袭来,赶紧腾挪易位,却与上官兰隔得远了。那罗章剑已出鞘,青光闪闪,横剑问道:“郑敖你要不要脸了?真不敢出去打?”
魔剑郑敌平生最受不住激,即嘿一声,首先跃出门去,飞猿罗章随后出来,不再多言,陡地一剑戳去。霎时间寒光飞舞,剑气冲霄,已辨认不出哪个是郑敖,哪个是罗章。
猿公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罗章天资特佳,又得滚长老以灵药助长功夫。加上这数年来苦修之功,已尽得猿公剑法奥妙。因此三十招过处,铜剑电逐云飞,一味以灵巧快疾抢攻不已。又因内力已臻化境,招数绵密,直有凌云驾虹之势。
魔剑郑敖的两手三剑,也是武林罕睹的绝艺。更兼一心两用,内家功力也达炉火纯青之境,是以攻时凌厉无前,如雷霆万钧。守时精严无隙,如冰雪一片。
这两位青年刻客交上手之后,彼此心中都立刻明白,今日一战,乃是威名与生命所系,重要无比。同时又各知对方功力突飞猛进,只怕非鏖战千招,难分胜负。
上官兰也自看得呆了,竟忘却乘机逃回方家庄的念头。只因她所学甚杂,那郑、罗两人使出的绝招,许多她都能叫出名堂。但像这等功力精深之士,舍命相拼,奇招迭出,其间往往险不容发。是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住,倚在门边,呆呆地观战。
天边忽然红霞一闪,上官兰愣一下,抬头观望。只见方家庄来路,红霞隐现。
她本以为是天色已亮,如今一望,却知道是方家庄起火。暗中大喜,忖道:“这把火一定是玲姑姑救出宫大叔之后,放火烧在。哎,不好,他们见到那边起火,也许先停止恶斗。我若再落在他们手中,羞也羞死了。”想到这里,这才重起逃走之念。她也十分精乖,溜出祠门后,忽然跃上祠顶,向相反的方向急奔。假如郑敖追上来,她预先藏在树丛中。等他追过头,这才扑回万家庄去。
谁知她奔出里许,后面似乎仍然没有人追来,心想道:“也许他们还在恶斗不休,我且走远一些,然后兜个大圈统回去。”
这边神祠外的两人,依旧剑气冲霄,打得难分难解,那郑敖练成两心魔功,因此虽在这等紧张局势之下,仍然发觉上官兰逃走。眨眼间方家庄的火光直冲云霄,郑敖想道:“这把火一定是石轩中放的,那么转眼石轩中便会离开方家庄了?”
飞猿罗章也觉得火光奇怪,剑势不免稍缓。魔剑郑敖趁隙跳出圈子,大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罗章果真按剑不动,冷冷凝视着他。
“你瞧见那边火光没有?那便是玄y教分舵重地方家庄,头儿恶樵夫金穆已被我杀死。”
罗章道:“我早知道了,故此今晚誓要杀你这y贼。”
“放p,粉燕子燕亮把那女人摇到这里来,是我飞剑伤他逃走,金穆庇护y贼而被我杀死。你岂能不分皂白,乱加我罪名?”
罗章暗暗一惊,已经明白自己中了燕亮移祸诡计。但不甘就此认错,反诘道:“你何须辩护,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我到达时,分明听见你要那位小娘子听你的话。”
郑敖又好气又好笑,道:“我要她听我的话,向我磕头赔罪,然后和她一起去找石轩中。我要斗斗石轩中的剑法。”
飞猿罗章也自雄心奋发,慢慢道:“我也想斗斗他,现在我为了早先的误会而道歉。但咱们昔年过节,尚未清断。”
罗章这种正派的行为,知错认错,的确叫郑敖十分钦佩。当下道:“你说得很好,我完全同意。你看那边火光烛天,可知是什么缘故?”罗章把他的话连起来一想,便道:“是不是石轩中放的?”
“对了,此所以我要暂时停手,赶到那边看看。但那小娘子却又向那一方逃走了,见到石轩中时如何说呢?”
罗章道:“这样吧,我去追那位小娘子,她见到是我,大概不会另生误会。”
郑敖立截住他的话,怒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不?”
罗章一听这个误会可大可小,道:“你何必疑心,那么这样吧,我去那边找石轩中,你去追那位小娘子。我们总得叫人家见了面,才能要求比剑,你说对不对?”
魔剑郑敖这才消了气,喝一声走,登时去得无影无踪。飞猿罗章身法也快,眨眼间已抵达方家庄,只见这村庄十分混乱,前任的庄稼人都纷纷起来帮忙救火,闹成一片。
罗章因身上是夜行衣,不好露相,便远远观看。只见那方家庄有如火海,一片崩坍声中,梁栋有如火龙飞坠下地。人声极是喧腾,但罗章仍然听到火海中有妇孺惨叫声。不由得心血,愤恨焚心。忖道:“五轩中枉有侠名,却如此残酷无道。我罗章除非见他不到,否则一定要替这些无辜妇孺报仇。”想着想着,转过庄后,躲在树影中了望。
片刻间,忽见一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居然站在树影前面。飞猿罗章见他是个书生打扮,便不加注意。蓦听那人发出冷笑之声,喃喃道:“烧得好痛快,但她们呢?”
树影中的罗章骇了一跳,定睛细瞧。只见此人侧面俊美无比,太阳x微微鼓起,分明是个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他一断定此人会武功,立刻就怒不可遏。蓦地跳出来,喝道:“这把火可是你放的?”
那美书生猛可回首,美眸中s出冰冷光芒,打量他一眼之后,便y森森地道:“不错。”
“庄中还有许多妇孺,你也丝毫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天下之人,尽皆可杀。”
飞猿罗章打个冷战,只因此人语声y森,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仿佛天下之人尽皆可杀这个观念,在他已是牢不可拔的金科玉律。他认为正常的人,断不会连孟夫子所谓恻隐之心都没有。是以他初步推断,这人可能是疯子。那么碰上一个疯子,你还能对他说什么道理呢?
只听那书生说:“像你,也归入可杀之类……”话声中一掌推出。
这时两人相隔尚有六尺之远,那书生手臂伸长,也不过缩短三尺距离。但一股掌力,却当胸劲袭而至。飞猿罗章大大凛骤,青钢剑斜斜一指,消解了对方这股掌劲。口中大喝道:“你可是石轩中?”
。
》
第05章 史思温携美走天下
美书生冷笑一声,道:“随便你猜。”又是轻飘飘劈出两掌。
第一掌软绵绵,轻飘飘。如有如无,似虚似实,正是绵掌至为上乘的功力火候。罗章赶快一式“松花浮水”,剑摇摆三下,仍然是夺剑之势,罗章再一撤剑,美书生身形一长,右掌推处,已够上部位,按在罗章胸口上。这一掌按得全不着力,但罗章全身打个冷战,退开数步。
那美书生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仰头望着天空,等那支青玉箫掉下来。
飞猿罗章一阵羞愤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自家也不知道这口鲜血是因羞愤而吐,抑是受了掌伤?现在他何颜再留在此地?不但如此,在未曾了结这场过节之前,他也不能在江湖上混了。于是羞愤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黯然,仰天长叹一声,想道:“虽然我学艺不精,自取其败。但老天也太昏愦,居然让这等恶人,身负如此绝技。天啊,天啊……”
长叹声中,只见他左手两指占住剑尖,斗然一颤。啪的脆响,那柄百练青铜剑断为两截。他把断剑掷在泥地上,提口气朗声道:“青山不败,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美书生眼光凝望住那边的熊熊火光,听了他的话,也不转过来,根本就好像不当他是个活人。飞猿罗章恨恨一跺脚,纵身没入黑暗中。
过了好一会儿,美书生细长的眉毛一挑,冷冷自语道:“我不看在猿长老面上,你这厮还能留下性命发狠么?”又歇了半晌,他忽然流露出悲怆之色,把青玉箫按在唇边,慢慢吹起来。
一缕箫音,袅袅破空而起,一开始便是那么幽凄,回肠荡气。
万籁渐渐平息,火场上轰轰哄哄的动作和喧声都逐渐停止。那一缕箫声,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系缚住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天地晦冥,征途万里,风鬟雨鬓,相……但凡尝阅过人生酸辛的人,都禁不住悄然坠泪。
忽然另有一缕箫声,破空而起。两股箫声一合,登时变为欣悦之调,宛如去国多年,一朝重返。又如离别荏苒,忽然重逢。
火场上登时又恢复了活动,许多人都互相诘问,是什么地方飘来的仙乐?
且说上官兰在神祠时觅机背道而驰,走了里许,便准备绕道回方家庄。刚刚向左方绕了两里左右,那边一片黑压压的,原来已是湘潭城。
她甚为细心,先找株高树,跃上树梢了望。忽见一条黑影,直奔过来。方家庄那边火光烛天,人声喧哗,隐隐尚可听到。她赶快跳下树,直向湘潭那边奔去。眨眼已奔近城池,蓦然止步寻思道:“我老是逃跑不是办法,假使我还不回去,宫大叔、玲姑姑为了找我而离开了,人海茫茫,那时如何是好?”这么一想,立刻打消逃走之念,找个y暗树丛,便匿在其中。
片刻间那黑影已追上来,她在黑暗中仍认得出是魔剑郑敖。不由得暗暗咬牙切齿,玉手紧握住已出鞘的长剑。郑敖斗然止步,在空中皱着鼻子嗅了几下。上官兰骇得芳心大跳,想道:“莫非这人像狗一般,能够嗅出人的气味?”
她想的并非无稽,在绿林道中,常常有些经过特别训练的人,能够光凭嗅觉,追踪到六个时辰之内遗下的气味。但当然在人烟稠密的地区不可能,只能在山野间。同时又最怕下雨,因为雨水能够把遗留下的气味冲刷掉。
但魔剑郑敖并没有这种能为,不过是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一些。同时以黑道能手的资格,刚才早就发现上官兰的逃踪,如今忽然失去影迹,故此疑心可能在附近,不知不觉便运用嗅觉闻一下。可巧这时上官兰在他下风,因此郑敖无法嗅到。跳上树顶瞧瞧,又下来四处张望。
上官兰勉强压住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