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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0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1【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31

方宗玺跟方妈妈说姜升鸿休假结束就回家,可是一个礼拜过去了,连一通报平安的电话都没有,随身的皮夹搁在房里也没有回来拿的意思,里头可是身分证、驾照、信用卡、提款卡应有尽有,他不急,当妈的都替他急了。

方妈妈不知道,这时代的金融业讲究的就是便利与客服,她的担忧纯属多虑。

方宗玺打通电话给他往来最频繁的那家银行找到他的理财专员,一通电话就把该行旧的信用卡与提款卡都挂失。两天後,办好的新卡就挂号寄达他的公寓了,g本不需要他出门奔走。

证件不在,开车就得加倍小心,尽量钻巷子走偏道避开最常有警察设临检抓违规的各大路口,只要姜升鸿在家没上班,他就乐得交出车钥匙,当个上车睡觉下车尿尿的安分乘客。

方妈妈怕么儿被公公逐出家门,更怕被丈夫拿家传数代的那g长扁担打残,只得将么儿的[劣行]私下跟长子方宗印诉苦兼商量,才讲到在医院照顾弟弟的那个好乾弟真实身份其实是姘头,方宗印就差点冲出方妈妈的房间,打算开车去方宗玺的公寓将他弟拖回来,押在祖宗牌位前好好教训一番!

「妈放心,让我来,我知道你的顾忌,非不得已,我不会让爷爷跟爸知道阿玺的见笑代(羞耻事)的。」方宗印安慰著死死抓住他不让他打开房门,低头垂泪泣不成声的母亲,决定要将弟弟拐回来软禁,看他几时懂得悔悟,愿意收起玩心正正经经的娶妻生子,他便几时放他自由!

「阿玺,源立堂哥下周娶媳妇,说好的伴郎有一个临时有事,缺了个开车载伴娘的,你一定要开你的车回来帮忙。」

方宗玺跟哥哥感情不错,从小哥哥就很疼他让他,哥哥说的话他从不疑有他,於是,身经百战的方大律师被亲情蒙蔽,欣欣然地入套了。

「大哥,你这是什麽意思?」一进门,方宗印便催著方宗玺进房去拿皮夹,方宗玺才刚走到床头的柜子前,方宗印便将房门落锁了。

「我什麽意思都没有,就是想要打醒你!」方宗印话还没说完,拳头已经逼近他弟高挺的鼻梁!

「干,不准觅,哩这抠俗辣勘那会晓惹阿母想气呼伊气嘎考(你这个杂碎只会惹妈妈生气让她气到哭),伊一心勘那想卖保护哩,哩甘对诶起伊,啊?」看见方宗玺手里握著手机,方宗印想也不想的抢过来往墙上扔,於是情侣机仅剩的这只也跟上一只的命运一样,被姓方的男人摔进枉死城去了。

拜父母双边的基因所赐,两兄弟都很高大,方宗印只比方宗玺稍矮两三公分,体型都是肩宽腿长,两兄弟一个出手一个闪躲,房间里的摆设很快的就有大半毁损,乱得像窟废墟。

「攻伟(说话)啊,卖弟a告(别装哑巴)!」要他弟说话,却拳拳都往脸上招呼,方宗印心里其实也很矛盾,既想听弟弟的解释,又怕听见比妈妈的形容更加不堪的事实。

「阿兄,代志摁系哩想a阿捏,哩听挖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方宗玺书读得比哥哥好,学历比只有二专毕业的哥哥高,一路由正规保守的学校教育栽培成律师,紧急的时候思维都是国语发音,想好好表达自己,想说顺自然也要用国语。

「我跟小姜是兄弟,也是夫妻,我对他有责任,就像大哥对家人,对大嫂,对宣宣跟岳岳那样,我......」当弟弟的将他跟相好认识到现在的过程chu略说了一遍,还是比方妈妈的版本仔细不少,仔细到听的男人觉得恶心,才停下不到几分钟的拳脚又对他弟chu暴起来!

「听你在放屁,男人跟男人怎麽比得上正常的男女关系,我看你是头壳坏了需要一次脑震盪,才能把偏掉的神经线摇正常!」

「哥!」光躲不还手,中招难免,方宗印一记脚踢让方宗玺只来得及转身来不急闪,那一脚就这麽威力强大的踹中外头密合里头还没完全长好的肿瘤摘除处,痛得方宗玺马上跪倒在地,腰都直不起来。

「别装死,给我站起来!」见方宗玺赖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意思,方宗印先是踹背踹臀踹上好几脚,再拽住弟弟的头发将他的脸露出来,狠狠的,第一次,将手掴在弟弟的脸上!

「醒了没,醒了没,你到底醒了没?!」长兄如父,弟弟出生的时候他都读大专了,赶回家第一眼看见脸还皱皱的小东西对他睁开眼,还用小小的拳头握住他的手指,从那一秒起他就无条件的爱上他。

弟弟模样比他好,从小就鬼灵j怪,甜言蜜语哄人的本事与生俱来,对他,他一直是疼爱多过责怪。

他要是知道,弟弟有天会变成这样,他宁愿严厉多过友爱,也不该放任他心x长歪,在同志的路上一旦走远,竟然狠心到任凭亲人呼唤,也不肯为了家人回到正途来!

方宗印掴了七八掌,方宗玺嘴角的两端都破了,两侧的脸颊都肿了,终究还是疼爱弟弟的男人,便再也下不了手。

忿忿地将人甩在床边,当哥哥的转过头脚下不停的走出房间,拉上事先钉好的拉栓再多加一个锁,从头到尾,都没让弟弟有机会看见他没能忍住的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刚刚,方宗玺就算挨打,也没半句後悔求饶。方宗印背靠著墙缓缓滑坐,暂时没有能力收拾好心情,下楼去面对妈妈殷殷期盼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2【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032

方家这天只有方妈妈跟方大哥刻意留在家,其他人都被方妈妈先催去参加亲戚的婚宴了,谁也不知道方宗玺被叫回来还关起来,一向懂得顺势而为的方宗玺也不知打什麽主意,不吵不闹也不理人,只在当晚送饭的外籍看护进来时,白著一张脸盯著她看。

再说姜升鸿,联络不到方宗玺简直坐立难安,前两天方宗玺才跟他说过方妈妈逼他相亲的事,各式各样的揣测像火苗逐渐燎原,烧得他都快失去理智,就想不顾一切的骑车去方宗玺的老家问个究竟了。

从方宗玺说要回家一趟,却反常地到了傍晚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他,姜升鸿就有不好的预感。两人现正如胶似漆,别说方宗玺黏他黏得紧,半天没接到爱人的电话,姜升鸿同样也会心神不宁。

趁下班往机车棚走的空档,再拨他的手机,却如之前的每一通都直接进了语音信箱,家里的座机也仍旧没人接,姜升鸿一面安慰自己方宗玺应该没事,有可能已经回家了但是太疲倦正在熟睡没听见电话响,一面骑车骑得神狂火著,过路口的时候看见黄灯想冲过也太慢了,紧急煞车的他差点追撞了前方的机车。

顾不得要先买晚餐再回家,停好机车的年轻男人安全帽一脱人就往电梯跑,眼里的焦虑,藏都藏不住。

「宗玺哥,怎麽了?听到我的留言,快打一通电话回家,我等你。」这样的留言,姜升鸿忘了他今天留了几次,只记得早上方宗玺在他出门的时候跟他说,他要去订一对同款式的男戒,要效法他堂哥不再花心到处留情,要像他堂哥回头把跟他多年的能干秘书娶回家一样,也把患难见真情的他给套牢。

昨晚是姜升鸿替两人的手机一起充电的,方宗玺用的机型姜升鸿也用过,待机时间最高可达一百多小时,就算电话接个不停也不太可能一天不到就没电,忙了一整天的姜升鸿无心洗澡无心弄吃的,坐在房里背靠著衣橱,仰头愣愣地盯著床头的那幅画,暂时无计可施的,静候他的男人回家。

「莉莉亚,跟你借手机,可以吗?」方宗玺晚餐几乎没动,只喝了那碗汤,方妈妈为么儿的病体担心不已,叫来外籍看护晚上十点又给他送了一碗糙米甜粥进去。

莉莉亚抿紧唇紧张的摇头,想退开小老板的手却热腾腾的捉住她,引起她一声低呼!

「小老板,发烧了!」方宗玺将抓著的那手搁上他额头,看护经验丰富的莉莉亚对他过高的体温面现紧张,还夹著几分恐惧。

她每一餐都要喂老爷爷吃饭,老爷爷喜欢坐在餐桌上陪儿孙用餐,主人家在餐桌上谈论过的话题,她每一项都听进心里,所以她知道小老板的癌症只是初步治疗,还没完全治疗好。

「你别怕,我就是不想害你,才跟你借手机。」方宗玺用另一手,掀开盖在他跨间的枣红色被子,底下同色的床单,漫延了一大摊深色的污痕,看得莉莉亚双目圆睁,掩嘴又是惊呼连连!

「我被关在这里,要是死掉了,等警察来调查,你一定也会跟著有事,虽然你不是自愿的。」

莉莉亚有华裔血统,带她长大的外祖母给华人富商帮佣过,教会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因为家贫,她从十几岁就应聘受训当看护,在台湾服务过三个个案看护资历七年半,在方爷爷身边也服务快满两年了,所以,方宗玺对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懂。

「没、没有手机。」她当然很害怕跟主人家的家事沾边,可是她更怕被辞退,方爷爷虽然会推她会骂她,可是大老板娘跟老板娘都对她不错,她也一直表现得勤快乖巧。

她的家境,老板娘们也都问得很清楚了。要是真的小老板出事了,她们应该......应该不会牵连到只是奉命行事的她吧?

「你有,我看过,不要骗我。」方宗玺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慢慢的,不让虚弱削弱了他身为主人的权威。

莉莉亚迅速低下头,手臂绷得死紧,嘴唇张张合合的却没答话,只是无声的蠕动。

「手机借给我,你就不会有事,我保证。」

年轻女子姿势没变,方宗玺知道她很为难。

「要是我出去了,老板娘叫人力仲介带你走,我会找人替你安排其他工作,不会害你被送回印尼去的。」

「可是......」莉莉亚才说了这两个字,便又咬住下唇。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方宗玺沾著血污的手,手心朝上的伸到她面前,「我是个律师,lawyer,你应该要相信我。」

有个笑话很知名,说天堂不愿跟地狱打官司,因为最知名最厉害的律师,死後都住在地狱里。莉莉亚没听过这个笑话,她只是个心x单纯教育程度也不高的小女人,lawyer是个由law衍生出来的名词,是个需要高度专业素养的职业,被这个名词震慑住的年轻看护没被抓住的那一手在口袋外头挠圈徘徊,最後来是掏出了手机,带著犹豫地搁入方宗玺的掌里。

「good girl。」方宗玺对她挤出笑容,忍著强烈的晕眩与畏冷的轻颤按著手机上的数字键,拨出一串熟烂於心,让他这十几小时无一刻不挂念的号码。

「嗨,老婆,好了你先别急,对,对,仔细听我说。」姜升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接通,劈头就问他还好吧,略哑的声音含著明显的急切与关怀,让他觉得体内似乎没那麽冷了。

「我现在被关在老家,失血过多正在发烧,你先打电话给事务所的何律师,请他想法子尽快弄到搜索票,找警察跟救护车过来送我去医院,要快,我大概,快要撑不住了......」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3【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033

方宗玺是意外怀上的。从知道又怀孕,到十月怀胎生下,到养育成人,方妈妈直到今天手里拿著么儿昨晚上救护车前塞进她手里的留书细看,这才深深後悔当年的一时心软。

早知道就是这麽个祸害,刚怀上那时不停出血又会猝晕到不敢外出,就该喝几碗红花将他堕掉;早知道他会这麽自私又无情,一岁半那回出水痘高烧不退,就该对他的哭闹置之不理不送医;早知道他会为了个想换就能换的相好告他亲大哥,七岁读小一要升小二那年的暑假,偷偷跟比他大的孩子一起去溪边戏水未归那次,就不该举家央邻家都拿著手电筒沿著溪边河道高声喊他,将他寻回家......

年龄已经七十出头的方妈妈打扮入时养尊处优,看起来只有六十几,出身也很好的她当年只凭长辈做主就嫁了,结婚当天才看见夫婿的长相,那时方爸爸刚满二十,她才十八不到,在那个日据时代刚结束的农业社会,两人都算不上早婚。

十八生了长子,二十生了长女。等诞下方宗玺,长子都虚岁二十一了,而她,已是年届四十的高龄产妇。

虽然不是头胎,怀孕的过程却比头胎折磨。毕竟,四十岁的身体状态又怎能跟十几岁那时比呢?还在肚子里,就让她牙齿掉了三颗,难受的腰酸背痛从怀孕後期到今天,每逢特别劳累、天气湿冷都要发作,从来都没真正痊愈过。

哺r也不顺利。体况不佳,连带的r汁便不够,可个头硕大哭声响亮的么儿食欲又特别好,几乎每个小时都要喂一回,搞得她月子g本没办法做好。但是公公找来的大师说,这男婴命格清贵,面相甚好,她一听又喜不自胜,当下决定就算真将她给累死了,只要r汁不乾涸,她便要排除万难的喂到无r可喂为止。

可她万万想不到,含辛茹苦养了三十几年的宝贝么子竟会如此忘恩负义,留书上的字字句句就像鲨鱼剑上的每g利刺,扶乩的乩身是将剑不住地往符水加持过的身上砍,么儿的无情却是将剑不停地往她的心口戳,每g刺都刺得她泪如泉涌,痛得她生不如死!

妈妈:

我实在不想跟您走到这一步,可是您能叫大哥教训我,明天就能叫爸爸废了我,甚至惊动爷爷毁掉我,让我一无所有。

我已退无可退,只能出此下策。

我可以考虑和解,撤销对大哥的伤害告诉,可是我有三个条件,若其中一个您不同意,不肯为,那麽您将别无选择,只能面对大哥与我兄弟阋墙的现实,只能失去您一向视之若命的面子了。

第一个,请您莫再干扰我的私生活,不能再找人破坏我与他的感情和睦。

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猜得出来,您不要以为只有您了解我,请别忘了,我也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

第二个,请您继续对其他家人隐瞒我跟他的事。除非您不介意会暂时x的失去大哥,永远的失去我。

第三个,如果在爷爷跟爸爸有生之年,还是让他们知道了,您必须站在我这边,帮我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妈妈,如果您还肯认我,请容许我继续这麽称呼您,我的妈妈。

不肖子 宗玺  顿首

没有勇气将这些文字再看过一遍的方妈妈想了又想,最後还是拿起打火机点著,将这纸质量轻薄但含意沉重的绝情书,迅速的烧成菸灰缸里的一撮灰烬。

她可以不保护那头白眼狼,但不能不保护她的家;这封留书若让公公或是丈夫看见,都有高血压的两人大概就不只是气到中风那麽简单,方妈妈在心里为自己烧掉么儿恐吓她最有力证据的行为辩护,涩到无法完全张开的双眼,已是欲哭无泪。

「阿卿,你出来!」房间的门被叩响,是丈夫。

从医院接她回家後,一路上都不说话的方爸爸一进家门便到父亲面前汇报家里的宝当前的伤势,方妈妈不知道素来眼尖的丈夫有没有从她跟方宗玺生硬的互动,以及那个守著方宗玺不走的不要脸男人举止间,看出什麽来?

「你快点出来,爸有事要问你!」方妈妈手抖了抖,打火机应声落地。

起身欲走,菸灰缸被踢向门,还好在擦到门板前,及时被她弯腰拦住!

於是方妈妈知道,自己g本放松不了,能将伤害方宗玺这事避谈他的x向在公公与丈夫面前妥善圆谎的机率,可能比被雷劈中还要低。

可为了长子,她别无选择。

「你刚刚在里面烧什麽?」方爸爸嗅了嗅,表情看起来颇为凝重。

「没......没什麽,烧了张符,驱邪。」

「你什麽时候才能不迷信,不搞道士的那一套?」没等妻子回答,方爸爸又说了声别让爸等掉头就走,方妈妈随在他身後下楼,越靠近孝亲房,她内心的惧意就越深。

一边提醒自己这两任曾经的一家之主,不似她有妇人之仁;一边走到公公门前先握住挂在颈上的护身符暗暗祈求神明佑她,再装做若无其事的进门,态度恭谨地迎向方爷爷的审视。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4【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34

当方爷爷尚未当家,娶妻生子了却还是方家少爷那时,方家已是殷富人家,二三十甲的沃田,两大片山头的丘陵果园,必须请二十多个长工来耕作,才能兼顾。

平时的引水、除草、施肥、疏枝、嫁接,疏果......就让这些长工们够忙的了,一到收割采果的季节,那就得多请一倍的临时工,否则就会来不及将稻子瓜果收在最适宜的熟度。

方爷爷的父亲,在唐山过台湾的途中被船家劫财逼得跳海,侥幸为渔夫所救,也没让他对人x再起信心。所以,方爷爷就算身为唯一的少东家,养尊处优的日子却是过得很少的,总免不了要到田边山里监工,有时工人连著一个个中暑病了,更是不搭手帮忙都不行,果园离家将近百里远,农忙时分他也不得不连著几晚跟著工人,睡在蚊虫横行的闷热工寮里。

方家聘长工,一约就是十年。方老爷是j明人,约满了半数并不续聘,会再挑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夥子补进来,所以方家的长工多数是罗汉脚,个个正值青年,身强体壮。

方老爷赏罚分明,这些穷困人家出身的大孩子也愿意听他的话一年离不了东家一次的乖乖卖力气干活,等的就是十年约满後,还能拿到一笔方老爷给的娶某本。

可在这漫漫的十年间,正是男人x欲最旺盛的时期,生理上的问题,该要如何解决?没少睡过工寮的方少爷知道一些,听过一些,看过一些,但不干涉。

直到他活了近百,听见么孙竟然想挑男人当孙媳妇,这才有机会扪心检视他对男人跟男人在一起的这种事,到底是持何等观感。

他原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活到能娶妻的年纪,唯一的儿媳妇是他亲眼挑中的,果然一如亲家母的x子温柔又孝顺,可也不是完全没缺点的。

「阿卿,阿玺的事情,你本来想瞒我多久?」出身权贵旁门的儿媳妇娴熟大家庭勾心斗角的那套,很懂得怎麽保护自己以及想保护的人。嫁过来五十几年,他从来就没有看过她敞开心房,毫无顾忌的对谁开怀大笑过。

方妈妈对著公公,低头不敢多言,抬起手背默默抹泪。

方爷爷这辈子看他儿媳,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头顶。

从一头如云似瀑,直顺光滑的乌丝,到今日冒出白g,尚未补染的皓发。不可讳言的,方爷爷还是感激她的,死母路远,死父路断,方家连那些出嫁的女辈都还跟家里亲密往来,保有团结的氛围,没有她这大嫂当拢住木片的桶箍,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是不是想等到我死了,甚至连阿裕也死了,你才好想怎麽处理这件事,就怎麽处理?」

「我不是,阿爸,我不敢这麽想。」方妈妈当然不敢承认,虽然,这正是她最坏的打算。

「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这款知影生,不知教的老母。」老人家走过异邦统治,回归祖国,白色恐怖,经济起飞,从农业到工业再到科技多元服务e化的摩登现代,曾经也当过民代的方爷爷有固执的一面,也有豁达的一面,儿媳妇实在将他想得太古板,太不知变通了。

「阿裕过来推我,你开车载我去医院,我要亲自问问阿玺。」老人家笃信命理,自从坐了轮椅不良於行,这些年来他听大师的话将一切白包的应酬都交付儿子与长孙去处理,完全不沾丧不探病,只为自己的慢x病上医院。

可就为了从小对他撒娇撒到大的宝贝么孙,这两三月他已经破例再破例,方爷爷对方宗玺的重视,可见一般。

「阿玺,阿公只问你一句,你这房的香火,你是安怎打算的?」

方爷爷一路上忍著怒气想了很多,但在看见方宗玺白得像鬼的气色,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叫他阿公时,那个差点淹死在溪里,还好被溪边一户人家救上岸,走在回家的田埂上远远看见他,就跑著扑进他怀里细声哭个不停的小男孩,似乎又从久远泛黄的记忆里鲜明的返来。

见方爷爷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趴著的方宗玺出声唤来站在门边低头看鞋的姜升鸿,然後,冰凉的手执起汗湿的手,当著祖父与父亲的面,握住。

「阿公,我这代的香火,并没有断。大哥大嫂有传了,对祖宗难道还不能交代吗?」方宗玺并不想失去亲情,可这时的他,一心只想捍卫自己的爱情。

那个时候,对姜升鸿的喜爱,真的凌驾在家人阻挡他追求爱情的不满之上吗?事隔多年,当他再回想自己对家人出柜的过程,每每越是反省,便越为那时的自己汗颜。

其实,那时的他要不是因为罹癌,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为了自己的x向,跟家人抗争。

说穿了,他就是挟死胁生,利用家人对他的宽容与宠溺,将他们当成法庭上的对手一般不留情面的杀伐,就为了想在病死之前,顺心如意的过上几天想过的生活。

那样的他,心态过於自我,手段过於决绝,又怎能避免爱他的家人为他所伤,不得不绝望?

要是时光可以倒流,让他再重来,方宗玺想了很多次关於他是否还会这麽急著跟家人出柜,坚决争取爱情的种种课题,然後深深遗憾,却不後悔。

因为,要是错过了心慈若菩萨的爱人,没能与他携手馀生,那才是他最大的遗憾,最深的追悔!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5【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35

方爷爷望著么孙跟个低眉顺目的年轻人坚定的互握,久远前曾瞥见以为不在意的景像幅幅如画的,在他眼前清晰如昨的浮现。

一双无比男x,不见一丝女x娇柔的双手,在果树浓密的枝叶遮蔽下紧紧的握在一起,直到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才猝然放开。

那两只手的主人们曾在夜半人静先後潜出工寮,在阒黑无月的夜色掩护下,让他远远瞧见了剧烈耸动,难分彼此的一团剪影。

後来,台风来了,高涨的山溪冲走了一个。另一个留在方家直到四十几岁才离开,返家之後一直离群独居,直到死,都未娶。

眼前这双手虽然不黝黑,不chu糙,指甲里没有污泥。可那种似乎这一握就能握上一辈子的感觉,却跟那两个长工,别无二致。

人老了,难免记x不行了,可昨天的事也许记不得,年少时期那怕只是一只养过三个月的猫,那名字能比曾孙的还记得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这房,要倒房?」那个扑在怀里哭泣的孩子,他还记得他当士官回家给他行军礼逗他开心的模样。什麽时候,那张俊俏的脸上也有了步入中年的纹路,总是撒娇含笑的乖巧眼神彻底走调,而今看向他的么孙,竟像个想要压低稻米收价的狡猾米商?

「爷爷,想要养几个有我们家血统的孩子,多的是办法。」方宗玺紧张得都把姜升鸿的手指捏到失了血色,擅长忍耐的男人却连动一下示意他放松都没有,「我不敢想要公开,我只想请我们家的人,都认同我跟他的事。」

病房里的空调,让方爷爷觉得眼涩,么孙的条件,让他眼睛闭上,就不想再睁开。

「阿公哪呼哩忤逆死,哩应该会金欢喜。」果然是他活太久了,才会一再遇见这些离经背道的事,还越来越贴近他的生命,「哩共耶代志,哇最卖搞。」(你说的事情,我做不到。)

这一回,不仅仅是两个死了、解聘了、就跟方家没干系的顾佣,不仅仅是一些爱玩男人在政坛在商场的泛泛之交,么孙想领男媳妇过门的事,已经威胁到整个家族的名誉了。方爷爷想再装做视而不见,想放过眼前这一对,那些爱面子惜名声的堂表亲戚们,又岂能放过他?

「哇搁呼哩三工科鲁清侧,想贺啊,驾呼哇回覆。」(我再给你三天考虑清楚,想好了,再给我回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话大抵能形容方宗玺化疗前後那段时间的处境。尽管祖父与父亲都被他的顽冥不灵气走了,他的病情却仍是他的护身符,预期里会有的教训当然难免,却是来得避重就轻。

祖父给他的第一个惩罚,就在他撤销对大哥蓄意伤害的告诉後不到一周,高调地公布了。由服务方家多年的老律师,以及堂亲里两位与祖父同辈的老人一齐签章公证,印成一张具有法律效力的存证信函,挂号寄到方宗玺合夥的事务所,在他化疗做好一个阶段,出院回家休养之际,由事务所最大的股东登门造访,亲自交到他手上。

「宗玺啊,今天来,我也不客气了,说了什麽你不爱听的,还请你多多体谅老大哥身上背了好几家子的生计,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方宗玺是事务所里数一数二的大牌,大股东也不敢得罪他,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你家里有多厉害,你自己有数,你爸你哥透过关系打压咱们的生意有段时间了,要其他事务所不计成本的抢,咱们的客户因此流失不少。我想了想,这事肯定是针对你,为今之计也就先让事务所跟你脱钩了,再看看情况能不能改善。你c股的这事嘛......要不你换个让你家看不出关系的进帐户头,要不你先撤一阵子避避风头,就看你怎麽决定,我可不敢替你拿主意,搞得连朋友都没得做,那我可就亏大了。」

大股东是方宗玺差两届的直系学长,能力强手腕高,跟政商名流博交情博了十来年,也有几个靠山能靠,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不能一直麻烦靠山替他挡政商通吃人脉甚广的方家,那欠下的人情债某些时候会变成同流合污的索命绳,不是单纯一分来两分回这麽容易就能还得清的。

「王哥,我跟你打天下都多少年了,还能信不过你吗?我的那份就请你先帮我收著,回去先将我的名字剔出事务所,要是还有事,你再通知我,我会想办法让我家收手。」爷爷将他名下的所有家产明列细目,写明在他身故後将悉数留给父亲与大哥,完全没有提到他。

想必现在外面的风声,不会少传他控告自家大哥的行径有多薄情寡义。爷爷这麽做,摆明站在大哥那边,摆明他不再是方家人,方宗玺又不是看破红尘出家了,看见这样的结果怎能不心情大坏?

可他还是笑笑的给学长斟茶,请姜升鸿炒两个菜留人吃饭,满心不豫全埋在心里,就算学长走了,还是隐忍不发。

因为他不想再让姜升鸿为他的事,平增更多的心烦。来自马祖的电话最近多了起来,他躲著他往往一讲就是大半小时,就算电话挂了那魂也跑了,要敢接著跟他讨论事情问他意见的话,只能看见一张心不在焉的脸朝他木然地敷衍地应著嗯喔啊好,方宗玺都快想不起上次见他哈哈大笑,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事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让他添堵,他的时运就能不堵。

这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周休二日的姜升鸿就摇醒方宗玺要他刷牙洗脸换装,两人去附近爬爬山逛逛假日花市再回来。鞋都还没穿好,姜升鸿的手机就响了。

「阿聪别急,慢慢说,爸怎麽了?」大弟素来x子急讲话快,又带著马祖腔,现在急了更是胡噜噜字全撞成一堆,让人无从听起。

(哥你快回来,爸没办法下床妈说好像中风了!)

事到如今你爱我 036h【回头攻专情受 年上】

036

李爸爸确实脑中风了,还好阻塞的不是最致命的主动脉,对生命没有立即x的胁迫。人面甚广的方宗玺有几位救难协会的朋友,在其中一个的协助下李爸爸当天下午就从地方诊所转出,搭机赴台转入台北荣总,姜升鸿见不得妈妈陪继父挤在急诊室的走廊将近两天还排不到病房的床位,主动去柜台徵询後,将继父转往林口长庚。

「妈,我回去一趟,先把店整理一下贴个告示,让放货的打我手机找我请款,再把我跟弟弟们的户口迁出来,让他们转过来我这里的学校读。」方宗玺买公寓的时候,户口就自成一户了,姜升鸿户口这一迁,自然就要落户在他那儿了。

「......随你便。」李妈妈原来还很c心长子的x向,现在老伴倒下了,她的注意力也就不得不移开,搁在丈夫以及两个还在读国中的儿子们身上了。

只是,长子跟一直在他身边打转的体面男人虽然这回很帮忙,看见他俩总窃窃私语,同进同退,看不惯的李妈妈还是很难对他们和颜悦色,口气温婉。

「哥,我就要考高中了,现在转学不好吧?」大弟国三了,模拟考的成绩不输他当年,次次都在红榜内,紧要关头让他转学,确实对他的升学比较不利。

忙著请店员跟厂商盘点退货的姜升鸿心力交瘁,正当他为大弟的事伤神之际,村里跟李家有亲戚关系的一个阿姨主动伸出了援手。

「在聪跟我家永康从小学就当同学到现在,也是好朋友,让他来跟我们住好了。」阿姨身上穿著的衣裳,蓝上衣翻白领,洁白的长裤,还别著志工识别证。

这身制服,姜升鸿常在医院、书报杂志、媒体新闻上看见,那是写出静思语的佛界尊者一手创建的慈善机构里,通过见习与培训之後的志工,才能穿上的蓝天白云,许多世界级的灾难现场,都能看见这身制服成群的穿梭在难民当中,给予最及时的救助。

於是,虽不曾与她深交,但凭那身制服为证,当姜升鸿带著小弟搭上飞机离开马祖时,大弟并未同行,而是在他自己也愿意的情况下,暂时托给了那位蓝衣大士(注)。

回马祖一趟,再将小弟的学校安顿好,不过才过去四五天,姜升鸿竟白了不少发g,去医院被李妈妈看见了,本来懒得跟他说话的她顿时红了眼眶,讷讷的直赶他回去休息,不需要一直跑医院,她一个人看顾丈夫就够了。

只有姜升鸿自己知道这是积劳所致,并非全是继父的中风事件引起的,可他还是保持缄默,不想让李妈妈对方宗玺印象更差。

被化疗搞虚的方宗玺身体底子好,恢复神速,掉了一大半的头发也都重新长回来,不必再戴假发出门,追踪报告显示他一切数据都很正常,继父出院的那天,一家人围著方宗玺家厨房的饭桌吃饭,虽然继父还坐在轮椅中需要妈妈给他喂食,虽然大弟还留在海峡上的小岛,忙里忙外做出一桌养生料理的姜升鸿还是捧碗擎著望著狼吞虎咽的小弟,笑出一脸风雨过後的晴天。

从方宗玺住院化疗到继父出院,这几个月姜升鸿因为缺假,跟同事协调班表调班调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住进医院的两个男人都平安无事的出院了,姜升鸿松了一口气的想,他总算能暂告在医院里杀进杀出,累得人仰马翻的悲惨日子了。

「阿鸿,我们什麽时候自己租房子?」不是当妈的不体谅长子,可要她带著丈夫跟小儿子在长子的男人家里长住,她实在浑身不自在,心里更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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