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水的父亲极其不舍。

周若水的哥哥周若林已打过电话来，今年中秋不能回来过了，说是要出去什么“自由”。

“是自游，自己组织出游。”周若水忍俊不禁，纠正老头子的音谬。

“什么自游自优的，弄那么多破名堂，不就是玩吗？”老周对儿子宁可去玩也不回家颇为不满：“你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天天不是骑个自行车就是背个双肩包，还大学讲师呢，讲出去谁信？噢，有空出去玩，就没空回个家，真是越长越不孝了。”

“爸，这你不知道了吧，现在这个叫时尚。席梦思不睡睡账逢，汽车不开骑脚踏，电脑不提背肩上，出去溜达不叫溜达。”

“那叫啥？”老人睁大眼睛。

“叫自游，或者叫悠游，悠闲自由地游。”

“净瞎胡闹！”老周闷闷不快，转头看见李小龙，嘴又笑开了：“呵，还是我们小龙好，肯陪着我这老头子吃月饼。他们哪，一个一个都嫌弃我们老了，不时尚罗。”

周若水笑了，心头又酸了。

人年纪大了，性子却变小了。

周若水印象中的父亲一直都是一副不苛言笑的严肃样子。小时候，周若水最怕的人就是父亲，因为父亲从来不跟她表示亲热，也很少讲话，周若水成人之后，有什么话更是通过周若水母亲来传达的。但这几年，父亲变得越来越随和了，也慈祥了。尤其是在李小龙面前。小龙咯咯一笑，他就能笑得屋顶都发颤，小龙一哭，他还会说学逗唱哄着玩，比周若水都有耐心加细心。不止如此，有几次，父亲还气鼓鼓地跟周若水抱怨，说周若水的母亲管得太宽太严了，就说抽烟吧，有三不准：不准在家抽烟、不准主动递烟、不准过量抽烟。三不准就三不准吧，每天进出门还得让检查衣兜，弄得自己跟个被搜身的汉j似的。

“你说，我要真想抽，她还能管得了？我这不是给她面子吗？可她倒好，拿根j毛就当令箭。上次在老刘家，人多，我多抽了几口，回来之后她非得让我写检查反省，还把每天五块的茶钱都给我拿了，害我噌了人老刘半个月的茶。你说这不是着良民当强盗吗？你妈这素质、这觉悟真没法说。她也不想想，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我都不怕，我还怕她？”

“那，爸，你没写啊？”周若水明知故问。

“写了。不过要声明，我这可全都是为大局着想才牺牲小我的噢。检查我是写了，该反省的可是你妈，工作方法方式有问题嘛。你看噢，人运动员违规还掏黄牌警告呢，她倒好，一上来就是红牌下场，还乱罚款！”

“呵呵。。。。“周若水看着老头子一副气呼呼的样，想像老两口拌嘴的样子，不禁好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十一节　　脏乱不堪的小家

周若林兄妹俩都在外地工作生活，除了逢年过节，家里就是两个老人天天对眼睛。母亲还好点，父亲早就退了，虽说老有所乐，但多少总是孤独的。尤其是近几年，几个老友都天伦融融了，自己这边的孙子还在天上飞，老人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羡慕和失意。自打这大胖外孙来了之后，抱出去那叫一个人见人夸，认识不认识的都要来捏一把，打趣着讨教这个胖娃娃是怎么养得。老头子挣足了面子，过足了瘾，天天笑呵呵的，抱着小龙就跟抱了个金砖似的。

可现在女儿和外孙要回家了，少了孩子的欢笑，冷锅冷灶得冷清不少，老头子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了。不过老头子深明大义，对周若水的决定还是表示了支持。因为担心女儿一个人受累，还主动请缨去看店，让周若水的母亲陪着去，安顿好了再回来。

周若水看看把外孙当作心肝宝贝疼爱有加的外公外婆，想起远在宁波的、任着mǔ_zǐ自生自灭漠不关心的李小龙的亲爷亲奶，两相比较，将心比心，更觉父母恩重情深。再想想家里那个只要自己轻松舒坦不管自己累死累活的李林国，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血浓于水”什么叫“天好地好不如自己父母好”！

过完了中秋，周若水一行三人回到了杭州。

尽管已经做好了要大扫除的心理准备，也知道照李林国的惰性，阔别多日的新家要么就是又脏又乱，或者是又乱又差，反正肯定不会是又香又亮。但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周若水还是被惊呆了。

门厅口的鞋子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凑不成对。饭桌上杂乱堆放着报纸广告，一包开封的榨菜斜倒着汁水横流，不知是苍蝇还是蚊子正围着打转。沙发上的麻布垫子被堆在一起，果绿色的真皮上黄渍斑斑。脚一踩上客厅的红色地板，就是一个清晰的脚印，窗台上透照进来的阳光里，灰尘静悄悄跳舞……。

整个房子像个久无居住的阁楼，散发着一股腐烂污败的气息。周若水压住心头犯起的的阵阵恶心，也不用换鞋了，冲进去，忙不迭的先开窗开门，换气！

周若水母亲抱着外孙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脏乱差，又闻到了刺鼻异味，不知是迈进还是迈出好。

“妈，你别进来，等会，我先透透气。“周若水把所有能开的窗全都打开。空气总算流动了些，味道消散了些，周若水深深的吸了口气：李林国啊李林国，你怎么就不懂得收拾一下呢，好端端一个家愣是变成狗窝不如！

想起门口还抱着李小龙的母亲，周若水又走进房间，置一片凌乱先不理，先把床铺整理出来再说。李小龙上了大客车就睡着了，到这会还没醒。周若水母亲怕他受惊，一路抱着他，手都麻了。

周若水母亲这会也顾不上床单的味道卫生了，先把孩子放下再说。揉着酸涨的胳膊，环顾四周也是连连叹气，看看忙进忙出的女儿，又坐不住了，也帮着周若水清扫整理。

“妈，你歇会吧，我来就行了。”让母亲亲眼看到自己的狼狈生活，周若水心中很是难受。

“哎，这林国，也不知道收拾下，这，这，也真是，真是太脏了吧，唷，还有这个。”周若水母亲拎起床头柜上一条发臭的短裤，带起几团发黄的餐巾纸。边上开封的茶叶倒出一大半，玻璃茶缸里厚厚一阵茶垢，底下泡着浓茶，上面豁然还漂着两个烟头！

“妈，你别动，放着吧，我来！”周若水大刀阔爷，拿了个大塑料袋，不管三七二十一，所有乱七八杂一律装进。

“这，这，这，这都扔了？林国说不定还要用得呢。”

“要用，就让他到垃圾堆找去！”周若水发恨。

收拾了房间，又收拾厨房。

打开冰箱，一股恶臭，差点没让得周若水窒息，一转头看到滑腻腻水槽里；居然还粘着两只已经被拍扁了的干蟑螂，这下；她忍不住了，冲起卫生间掀起马桶盖刚准备哇哇；一打量到那厚厚的黄垢；更是忍无可忍了。。。。。

对着洗脸池吐了半天，；周若水直吐得胃里发抽；泪水四流：这就是温馨可爱的小家吗？这就是我周若水找的老公吗？

想起还在房间里忙乎的母亲，周若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强颜欢笑、强打精神一起收拾，又洗又刷，又拖又扫，装了三大纸箱垃极扔门外。房子总算干净了些了，至少触目之处已不惊心了。

第三十二节　发现了蚂蚁

周若水和母亲两人累极，倒在沙发上，相视无言。

好一会，周若水才想起来：“妈，你渴不渴，我去烧点开水。”

“嗯，好的。”母亲点头，看周若水转身进了厨房，又不放心的咛嘱一句：

“电水壶洗下啊，噢，杯子洗干净点再用热水烫下噢。”

“知道了。”周若水答应着。

周若水的母亲动了动酸疼的腰身，往后仰了仰脖颈，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出声：“咦，小水，你来看下，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会动的呢。。。。。这个是？”

“怎么了？”周若水从厨房时闻声而出。

“小水，来，你来，你看看，这个，这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我眼花了啊，我怎么看着像是蚂蚁啊，这怎么？”“母亲疑惑地指着沙发背后的白墙，那里有几个细小的黑点正在缓慢的移动。

周若水凑近了上下一看，脑袋里“嗡”得一声，头皮上一阵发麻，身上霎时似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母亲眼睛有点老花，看见的不过是几个移动的点，不过是几只爬行的蚂蚁。、

周若水却看见了大部队：蚂蚁正从地板接缝处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密密麻麻悄无声息地绵延爬行，细长的黑线在沙发背后的窗台边分流，蚂蚁们就跟出游似的，三五成群地徜徉在白色的墙壁上！

“哎呀，要死了，要死了！”母亲又惊叫着跳了起来，对着衣服连连拍打：“小水，这沙发上都有，你看你看！”

木门地板、饭桌底脚、窗台边、垃圾桶，厨房台板上、卫生间水道边。。。。。。，母亲像一只勤劳的食蚁兽，她矮胖的身子敏捷的俯下弹起，伴随着高八度的声调，一个一个地寻找出了蚂蚁d口。

周若水一个头两个大，惊吓出来的泪珠已包在眼眶里，心头怦怦直跳。

她从小就怕爬虫，尤其是那些个软体。

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她心血来潮，一个人去爬山。那时候她的眼睛已有点近视了，近看没事，远一点的就模糊了，但不影响学习，母亲也就没给她配眼镜。小周若水一蹦一跳的上山，走到半山腰，有点累了，就势一p股坐在阶上休息。抬头看看蓝天白云，伸手扯片绿叶小花，心中那个惬意啊。头一低下，隐约看见下面青石板阶上好像有个东西在蠕动，用小树枝轻碰一下，它爬得更快了。小周若水好奇心顿起，想看个究竟，就往前俯了身子，眼睛凑近点，近点，再近一点：

天啊！竟然是半截被踩断了类似于弹簧的虫躯，烂污一片，绿肠溢流得正努力往前拱；旁边还有兀自蹦达的后半截！

小周若水大叫一声，跳起来就跑，一路狂奔到家，先甩了那双杀虫凶鞋，又冲进了卫生间，连洗了三遍；却还是没洗去y影。自此一看到蛇鳗蟮鳅甚至是蚯吲；　她脑海里就立即跳出那两截恐惧之至恶心至极的残躯。避之不及逃之夭夭！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

第三十三节　　人蚁大战

蚂蚁虽然不至于这么恶心，便如果是成群结队，也足以让周若水无限恐惧。

母亲毕竟是母亲，知道女儿害怕，忙劝慰道：“没事，没事，你快去房间去吧，看下小龙醒没。快进去吧，这儿我来扫一下。肯定是哪儿有甜的，蚂蚁来找吃的了。”

周若水闻言忙转身进了房间，眼眶中包着的眼泪这才热涌而出。

也顾不上床头柜上的电话机脏兮兮，拿手一把拎了起来，死命帖紧了耳朵。

电话通了，周若水对着话筒就歇斯底里地大叫：“李林国！你给我回来！”

“啊，老婆，你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啊？噢，可老婆，我还上着班呢我，什么大不了的事啊？”李林国诧异不解。

“李林国，你给我回来，就现在，马上！立刻！”周若水烈焰焚身，怒火中烧，不等李林国回话挂断了电话。

“啊。。。。。。。哇。。。。。。”熟睡的李小龙小身子跳了一下，蓦地睁大了眼睛，继而惊恐地哭起来―――显然是被周若水的大嗓门吓醒了。

周若水忙转过身抱紧了李小龙，拿手抚着小胸口“噢，小龙，没事，别怕，别怕，妈妈在，别怕，都是妈妈不好，吓着宝宝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周若水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四十五分钟后，李林国到家。岳母y沉着脸，已把角落都打扫了一遍，从冰箱底桌子下台盆边沙发下清理出了干桔烂枣若干，果皮污纸无数。周若水带着李小龙，房门紧闭，敲之不应。李林国只好自已翻箱倒柜，终于找出　“必扑”　一瓶，腆着个大肚子，根据岳母指点，趴在地板上围堵追截，杀敌无数。

折腾到了晚上清扫战场，尸横遍野，堆积如山，杀虫剂味道芳香满室，弥久不散。

第三十四节　平安过关

母亲张罗好的晚饭周若水一口也吃不下。母亲也勉强了几口，给李小龙洗好了澡，早早进房歇息。睡觉前不安心，把李若水给的被套反过来套了被子，又掀起席子检查了两遍，这才忐忑着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林国自知理亏，今天表现特别积极特别主动，吃饭的时候盛饭夹菜十分热情，更难能可贵的是，吃好了饭竟然还抢着洗碗，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可惜周若水母亲素有洁癖，执意不让，这才作罢。

李林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话找话，东扯西拉。饶是如此，周若水的脸还是跟在雪地里呆了三天似得―――结冰挂霜冒寒气。

黔驴技穷，不乐意了。

“哎，你还有完没完，摆这么副欠钱嘴脸给谁看呢，我还上着班呢，大吼小叫得就让我回来，回来又不讲话。什么意思啊你！”

“什么意思，你问我什么意思，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是啊，是没意思，我太没意思了我，你看你都把这家弄成什么样了，我还这么死心塌地我多没意思啊我。今天我倒要问问，这段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我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天天上班下班加班，休息天就去看你们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哈，是啊，你是什么都没干，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干，你才能把家糟蹋成这个样。李林国，我是人，我住的地方不是狗窝，不是猪窝，不是蚂蚁窝！”周若水摆出了一副吵架的架势。

“哎，你说你这人，吵就吵吧，干什么还骂人呢，什么猪狗的，不就是脏点吗，打扫一下这不就好了吗，至于吗你。”李林国边说边摇头。这女人，吹毛求疵！

“你说得轻巧，那你怎么不打扫？”

“你也没说你今天要回啊。”李林国喊冤叫屈：“谁叫你不先打个电话的，你要通知下，我肯定会收拾的嘛。”

“你，你，这还是我的错了？这是我的家，我愿意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我走的时候干干净净，回来之后一塌胡涂、蚂蚁成灾，你还有理了你？”周若水气得胸口大恸，“李林国，你怎么是这么种人啊你，最起码的卫生都不要了你。”

李林国不语。

知道她平素就爱干净，对这个小家也是珍爱护惜。自己嘛，自周若水走后，确实也没保持什么干净整洁，又被搞了个突然袭击，才会如此。她刚回来，两人也别为这闹不愉快了，勉为其难承认下错误就算了，这么心忖着就摆低了姿势，讪笑道：“老婆，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嘛，确实是我做得不好，这次就算我不对，好吧。老婆大人就别生气了，你看，一生气，嘴就变成大香肠了。”

周若水转怒为笑，反击道：“你才是香肠呢，还是烂香肠、脏香肠，香肠垃圾臭嘴巴！什么叫就算你不对，明明就是你不对嘛。”

“好好好，就是我不对，我不好，老婆大人就原谅了吧，小的以后不敢了。”李林国嘴上贫着，心里直乐，呵，这次算是平安过关了，以后嘛，反正也不是我搞卫生，哈哈。。。。。。

第三十五节　　物管的灭蚁灵

张爱玲说：生活是一袭华袍，爬满了跳蚤。

周若水的生活华袍上爬满了的却是蚂蚁，小，却不得安宁。

蚂蚁成了不识相的寄居者，驱之不净，灭之不绝，让周若水寝食难安。被不过，周若水去找了物业。

物管办设在小区进门第一幢楼的底层，毛坯房里凌乱的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