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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众人越看越糊涂,搞不清楚皇帝跟康擎世女这唱的是哪出,摸不到皇上确切的态度,各大势力皆不好轻易行事,只好依旧持观望态度。

康擎王府也是一脉的讳莫如深,康擎王妃更是成精的老狐狸,冷眼扫来,春风都寒,一点口风不露。世女本人又一直深居简出,既不见有出仕的意向,也不见其c手卫家产业,最后更借口称病体初愈不便见客,索性就脸都不露了,让大家对这位神秘的康擎世女越发的好奇起来。

兰芷园里,太平肩上搭着白狐裘的披肩腿上盖着雪白羊绒毯,身子软绵绵的窝在铺着狼皮垫子的软塌里百~万\小!说。

还有十几天便是春节了,这几日王府里往来如云,一副张灯挂彩的富贵景象,就她这园子里稍微清净点,但行书漱玉她们也都是整日忙得不见影子。

十七岁在她前世算来是未成年,在这却已是一个成人了,女儿家应当开始立业养家求功名前程,她虽情况特殊,至今无所事事,一些礼数却也不能缺了,做为一个成年的女儿,她应当给各房准备年礼,当然,念她初来,说起来康擎王府又不曾养过她,老太君那边早传话让她不必忙乎了,她是无所谓,但少安那十全的人怎肯让小姐落了这个面子?所以,这几日里少安也忙得不落脚,上上下下的支使着侍僮们整理着带下来的东西,一箱箱一样样的翻检出来,还源源不断有人到府说是给小姐送年货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文房四宝怪珍奇巧天南地北各色玩意儿,无一不精致。七妹八弟是一对双生儿,十一二岁,正是少年喜奇好动的时候,甚至给准备了一对尚幼的雪山白雕送来,小动物不足为奇,奇的是这正宗的雪山白雕生在雪山之顶,难捕不说,成年雕儿捉到了也绝对养不活,性子烈又通灵得很,你强行捕它,它宁肯把幼崽自己亲自摔死了也绝不给你捉去,幼崽即使到手了也难得驯养,能记仇,但你若能得它欢喜信赖,要它几只孩儿,它也欢喜得很,这对小白雕灵动欢快不见厉色,这就十分希罕了,送来此礼之人必然还有大雕儿青睐。

众人看得咋舌,太平自己头晕眼花之即也是无奈摇头,感情她爹早都给她准备齐了呢,那些个家伙,就是爱现!

今日伺候了她起床早膳之后,少安就又消失不见,明缘昨儿个也被濮阳世家派人来接走了,就剩太平一个人,很是有点无聊,直昏昏欲睡。

老太君那倒是挺欢喜太平去的,老人家总是喜欢看起来乖巧招人疼的孩子,大姚女儿冷情,讲究大体面,几个女人能像太平这般一身娇弱的还悠然自得不以为耻?不过按少安的话来说,堂堂女儿家,总混在内眷园子里,像什么话?况且,那群莺莺燕燕的男子太平看了也头疼,还有漱玉和晴和两个大嘴巴,那次回来后,就在满府里四处散播传得她跟神仙一样,好在他们都不识字,背不出诗词也就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不然,如果让这群长嘴知道了那个什么梅公子正到处找神秘才女就是她,恐怕什么样的风流韵事都编出来了,所以太平这段日子一直都窝园子里修身养性,反正,她刚“大病初愈”呢。

就这样太平其实也没消停到哪里去,那神经兮兮的皇帝不知道是理亏还是有意跟她捣乱,隔三岔五的送点什么东西过来,其频率已经高到从最开始的康擎王府开中门,设香案,举家四代出迎,到现在宫中内侍进门自己捧着东西直奔她兰芷园,熟门熟路得都不用人招呼。

“世女。”

又来了!

正打瞌睡的太平懒洋洋的抬起眼,看着那个基本上一天跑一趟,已经开始习惯到在她这蹭完晚饭才走的小内侍:“今天又是什么?”

小内侍将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小心的捧出一座通明透净的琉璃佛像,一脸期待的看着太平:“是刚进贡的琉璃佛像。”

太平接过来仔细翻来覆去的看。

这挺难得,往日里皇帝送什么东西,再希罕珍贵太平都是随手撇在一边难得一瞅的。

“怎么?世女不喜欢么?”见太平异于平常的关注,小内侍有点欢喜又有点紧张。

“喜欢。”太平抬头道:“我前几天刚说想看看现在的琉璃技术如何。”继而又失笑:“就算我不喜欢,也是皇帝老人家的不是,怪不到你头上来,小采你紧张什么?”

小内侍,也就是九皇子姬采宁被太平看得有些局促,脸红了起来。

太平轻笑,跑了近一个月,她们也算熟悉了,这男孩还这么害羞,不经逗。不过,男孩子羞涩起来也并不让人厌恶,尤其是她的前世,孩子们都成精了,一个个早熟得吓人,这样的美少年只有漫画里才有,现实中,哪有二十岁的男孩还这般纯良干净的?

“饿不饿?我午膳用得晚,是先让人给你摆饭,还是等我一起吃?”

姬采宁连忙摇头:“不饿,不用,等世女一块儿就好。”然后又想起什么,忙补上一句:“谢世女。”

太平笑:“那就先吃点点心吧,都在桌上盒子里,自己拿。”

说完继续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琉璃佛像。

姬采宁坐下来,从油纸内衬的点心格子挑了块芙蓉糕,放在小碟子小口的吃着,边吃边偷眼看太平,世女这的点心,不似宫里那般繁杂十几二十道工序,但胜在味道纯正,饶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时常吃得眉飞色舞,有次还一时忘形,几十个格子都给吃空了,窘得他回神过来差点没想找个地d把自己埋了,好在世女丝毫不在意,似乎还挺高兴,以后每次他回宫都给他包份点心带走。

一块芙蓉糕吃完,看太平还是时而惊喜时而皱眉的样子,姬采宁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佛像不好么?”

太平将佛像放回锦盒里,随手丢在一边,慵懒的靠回软塌上:“不是不好,只是还不够特别好,不过倒也够用了。”

“用?”姬采宁疑惑。

“是呀。”太平微笑:“我想让琉璃师傅给我做一些琉璃杯子。”

“杯子?”姬采宁越发的疑惑。

琉璃的色彩虽然斑斓好看,质量却难得有好的,价值更远不如官窑的瓷器,一般上流社会都不喜欢,视它为廉价物,可它偏偏做工还复杂,价格便宜不起来,就这样,买得起的看不上,普通人家又买不起,没有赚头,师傅们自然也就不愿意做,也就始终兴旺流行不起来,现在会这门手艺的师傅已经越来越少了,琉璃物品本来就少,上品更难得一见,这尊佛像通体透黄,流光溢彩,浑然一体,已经是难得一见珍品,就算工艺绝好的师傅对这样的作品也是可遇难求的,莫怪能被当成贡品。

“嗯。”太平点头:“做杯子来装酒,会很好看。”

“是世女要开的那家‘子夜’店里要用的吗?”话音刚落,姬采宁立时就反应过来,坏了!忙慌乱的低下头去。一个小小的宫廷内侍怎么会知道堂堂世女打算做什么?还连店名都清楚呢?

太平却仿若未觉,笑道:“对,到时候请小采你来喝酒。”

姬采宁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浓眉大眼,明眸皓齿,太平心下感叹,真的是个很漂亮帅气的男孩子,又是这般纯良温和的性子,有些骄气却不会让人生厌,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一定会很受欢迎吧?只可惜,温室里的花,太简单也太娇弱了些,要有人好好护着才行。

两人正说笑,太平无意间瞥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仔细一看,有些面熟,就招手让人进来。

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穿着一身大红的锦缎棉袄子,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他见被太平发现了,磨磨蹭蹭的走进来,冲太平躬身行礼,低着头喃喃叫了声:“四姐。”

太平勉强想起来,这应该是她的一个弟弟,双胞胎之一,她的一只小白雕就是给他了,叫什么名字她不记得了。

小男孩先给向太平行了礼,又转头恭敬的给姬采宁行礼:“公子。”

姬采宁忙摆了摆手:“不用。”

这些个弟妹,除了三哥卫汀筀有些娇蛮,其他人在太平想来大都安静得很,对她也似乎有种莫名的畏惧,只跟在大人后头,从不曾单独来找过她,打过几个照面都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也难怪她不记得。

太平疑惑的问道:“你排第几?叫什么?有事吗?”

小男孩低下头去,嗫喃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叫汀笗,排第八……”再然后就不说话了,只是不停的瞄门口,又偷眼看太平。

太平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看去,忍不住笑起来:“还有一个?也进来吧。”

好半天没动静,这下连姬采宁也好奇起来,伸长脖子往外看去。

“怎么?要四姐去接你么?”太平作势要坐起来,只见红光一闪,已经冲进来一个也是一身红通通的小女孩,同样十二三岁的年纪,圆乎乎的娃娃脸跟卫汀笗有八分相似,也羞涩,但不似卫汀笗怯弱。

这个女孩太平认识,是她七妹妹汀笙,因为就这一个妹妹,所以她有点印象,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偏爱装大人样的小姑娘给她的感觉挺好,她们的父亲是武叔父,康擎王妃最晚纳的一个侍郎。

“四姐。”小女孩端正的行礼,小脸虽通红,一双精灵的大眼睛倒是滴溜溜的看着太平,全不见方才躲门口半天不敢进来的样子,比男孩大胆多了。

“你们找我有事吗?”见是两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太平不禁声音神色都放柔和了几分,姬采宁转眼看见,竟痴了。

小男孩只拉着姐姐的衣角躲后面不吱声,小女孩好一阵犹豫,低头说:“谢谢四姐送我们冰冰雪雪。”

冰冰雪雪?什么东东?太平有点糊涂,随即恍然大悟,是那对小白雕,冰冰雪雪,这名字真是……

太平忍俊不禁:“哦,喜欢吗?”

“喜欢!”女孩声音亮了点,男孩的眼睛也是一亮。

“就这样?没别的事了?”看着两小,太平似笑非笑。

男孩的头又低了下去,女孩又是好一阵筹措,最后一咬牙,低头小声道:“弟弟想要一个姐姐上次给大家的那样的金锭子。”

太平一愣,继而想起,上次家宴少安给大家们送见面礼,自己的这些弟弟妹妹因为事先都已经见过了,就没有再上来,自然也就没有给她们,然后少安又给她那三哥气得咬牙切齿,虽然她给劝下来了,但估计还是有点厌屋厌乌的情绪,故意没给她们补上这份礼。

想来是快过年了,各地陆续有送年货的来,其中也有些远房亲戚家眷什么的,定是孩子们一起玩儿攀比炫耀了,他们没有,给人取笑什么的来着。庶出的孩子,父家没点子背景亲戚什么的,平日里难免要在兄弟姐妹间受点气,更何况她也曾听秋纹他们说起,那武叔父原本只是个买回来的小爷,生了孩子,这对双胞胎又特别招老太君喜欢,才破格纳的侍郎,想来处境就更艰难些。

这种事情在大家庭里比比皆是正常得很,太平也没心思理会大多,淡淡一笑,起身给他们找金锭子去了。

屋里东翻西看的转了一通,翻得半屋子乱七八糟,太平方绕绕头有点不好意思:“放哪去了?一时找不到,给你们大锭子好吗?”

边说边拿出成年后领的那种十两一个大金锭子,才领了三个月,一共三个,全捡出来递给这姐弟两。

小姐弟两却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小姐姐勉强伸手来接,小弟弟却躲姐姐背后揪着姐姐的衣襟直摇头。

“这个是一样的,你们看,后面都有这个印的,只是稍微大一点点。”太平头疼的解释道。

三个十两重的金锭子,小姐姐一只手勉强拿下,小弟弟见没了指望,泪珠子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个少安,跑哪里去了?!太平无奈了,挽袖子准备继续翻箱倒柜。

“是这样的金锭子么?”正当太平焦头烂额之即,旁边传来天籁之音,被遗忘许久的小内侍从荷包里掏出几个小金锭子,托到姐弟两面前,正是那一两一个特制的有官印的小金锭子,姐弟两眼睛都亮了起来,太平也如释重负,拿出一个准备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大红色纹绣垂璎珞荷包,给姐弟两把金锭子装了。

送走小姐弟两,太平对小内侍笑道:“今天要谢谢你。”转头却发现刚刚把大金锭子也一并给了小姐弟两,无奈一耸肩,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小内侍,莞尔:“没金子了,银票可以么?”

小内侍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怎么可以不用?那可是你的钱。”太平在二十一世纪自小受着银货两清,欠人家的钱一定要还,不可贪小利之类的教育长大,这原则问题可不能含糊。

小内侍用手一指:“要不,你就把那个杯子送给我吧。”

太平顺指看去,那是一个她自己做的简单马克杯,上面的图也是自己画的q版小人像,一个编着长辫子的大头小人蜷缩在软塌上昏昏欲睡,鼻子边还吹着泡泡,正是她自己。饶是太平脸皮不薄,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这个不好看,我换一个别的给你”

“我就想要这个。”小内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太平,太平只得无奈点头,让小内侍满怀欣喜的去抱她的杯子,看他四处张望找装的东西,还把琉璃佛像拎出来,将装佛像的锦盒无言的推给他。

小内侍将杯子小心的装进盒子里,抬头对太平嫣然一笑:“世女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太平苦笑,无语。

温柔?她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赞美,她不懂温柔,只是还算淑女罢了。不过在这里,很难跟他们解释清楚淑女的概念吧?就连在二十一世纪,一些绅士们也经常会被人误会成温柔的男人呢,了解了才明白,所谓的绅士风度跟温柔,那是两码事。

看着坐她对面摸着锦盒时不时傻笑一下的男孩,太平心中幽然一叹。这男孩,竟二十了呢,二十岁的大男孩还这么单纯这么乖,在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面前如此羞怯天真,在她前世,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总是看着这个地方别扭,其实真正别扭着的人是她,不正常的人也是她,这些男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才是正常的。

他们觉得她好,不过是她潜意识里,把这里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从不敢如寻常女子一般轻贱看他们,她在现代时常为社会上对女子的歧视不平,又怎能轻贱他们?

这里的男子,不就是中国古代的女子吗?他们养育后代照拂家庭,从母从妻从女,一辈子为他人而活,要柔顺要温柔要得体要大方要贤惠要美丽要优雅,他们所学一切不过是为了博她人宠爱善待,他们从来不知道人可以自己宠自己。他们一生指望都在旁人身上,但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如菟丝,脆弱娇柔,必须有人来为他们挡风雨,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如藤萝,痴缠凝望,必须攀附着大树才能活,不是他们的过错。

他没有做错什么,什么都没错,娇柔美丽单纯天真善良,这是何等美好的灵魂?

这般自以为偷偷的恋慕她,不是他的过错。

太平轻轻眨了下眼:“小采,我写张笺,你替我带给皇上,可好?”

小内侍笑着点点头:“好。”

谁惹的麻烦谁收拾吧,让那家伙自己头疼去!

抽出一张短笺挥笔写下几个字,塞入信封直接递给他,看他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样子也知道他绝对不会提前打开来看。

少安撩开棉帘进来,见小内侍在,一愣,继而一礼,再转身问太平:“小姐,已经未时三刻了,摆饭吗?”

太平却看着她身上问:“外面下雪了?”

少安笑:“是啊,好大的雪呢,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太平突然兴奋起来:“那把饭摆到梅园风仪亭去,我们赏梅看雪去。”

少安笑着点头,让正好也进来的晴和秋纹带了姬采宁去暂时换件明缘新做的俗装雪衣,一边传话去让把风仪亭地下的、铜柱里的火龙都点起来,一边招呼僮儿把饭菜装盒,准备炭火什么的,又翻出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欲给太平披上,太平却推了,说这件不好。少安奇道:“不是小姐你说的赏雪就要披这大红的斗篷,戴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子的雪帽,才衬得阳春白雪,惊艳的意境吗?”

“那是只赏雪,山上的梅都是白的,当然得如此,这园子里的都是红梅,自然要换。”

外面传话说小内侍已经换好衣服,便让行书他们先领着过去了。

等太平白玉素簪发挽一半,一身水莲青净的鹤氅慵懒的行走于白雪红梅间,那般清贵幽绝,看痴了一路的眼睛。

太平她们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摆上了饭菜温上了酒,亭子里暖烘烘的,众人安排着太平和宫中内侍坐下,太平对着高兴得一脸孩子气的姬采宁忍不住笑了,明缘的衣服除了白还是白,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式样的突骑帽,叫他们给他换衣服,不过是让给他加一件雪衣大氅而已,竟然连突骑帽都原样给他带上了,而将雪帽垂在身后,太平淡淡的扫了晴和秋纹一眼,一边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玉簪,示意行书过去帮姬采宁把突骑帽取下,用太平的簪子束好发。

姬采宁也不是傻子,只是心思单纯点,二十年皇子也不是白做的,立时就了然自己被人捉弄了,脸一下子通红起来。

不过在太平面前,这两人是太平的奴才,他没多介意,也因为太平为自己散了发,又羞又喜的顾不上生气,换了是其他人其他时候,敢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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