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语气异常和缓:“大将军威名远播,我还以为是一个虎背熊腰,身长八尺的中年壮汉,没想是一个斯文青年,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能听出来,中年男子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对他这份冷静与平静感到无比的压力,这是自信的表现,只有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面对敌人时才能平静。
我也平静,我也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更重要的是,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人不怕死,有时候也能冷静地面对敌人。
“我们开始吧。”
我冷冷地说,此时此刻,多余的话都令我厌恶,我是大将军,跟对手多说一句话,似乎都是心虚的表现,我忘却了对手是威震江湖的武功高手。
“好。”
单纯笔旋转了一下剑身,我目光如电,甚至能看清残剑上锯齿状的缺口。
山野的微风将漫天的尘土吹来,仿佛是冥币纸钱烧完后飘荡的灰烬在徐徐落下,就不知我与单纯笔之间谁是死人。
我扑了上去,快如急电,身为大将军,必须要有先声夺人的气势。
单纯笔很简单地劈出一剑就化解了我的攻势,可我没有停止,我左臂伸出抓向残剑的剑身,这完全是有违常规的招式,一般来说,只有傻子才会去抓敌手的刀剑,因为这是同归于尽的战法,抓到了利刃,肯定会被利刃所伤,何况残剑削铁如泥。
电光火石间,单纯笔没有任何机会去细想,他本能地后退,后退,在后退,身前舞出了一片水银泻地般的剑幕,可以说自保得滴水不漏。
我提运真气,凌空朝剑幕击出一拳,呼的一声,剑幕即散,瞬间化作一匹耀眼的白练绕向我的身躯,封盖我的四肢,比漫天的尘土还要密集,我大为震撼,从来没见过如此超卓的剑术,从来没见过如此快的速度,我大吼一声,运气五周天,连出五拳,拳风如山,稍微阻挡了一下凌厉如斯的剑光,闪电后退。
呼呼,山野的风在怒号,将漫天的尘土吹散,单纯笔怔怔地看着我,没敢追来,我暗暗吃惊,没想到单纯笔有敏锐的生死嗅觉,如果他追来,那么我必定给他痛下杀手,一直以来,我打仗从不后退,就算被敌人砍了三刀,三箭也不后退,可我今天退了,这是莫大的耻辱,我本以为用耻辱能换来给对手致命一击。
很遗憾,单纯笔没有追来,我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不同寻常的高手。
“我很难赢你,大内禁军统领的称号名符其实,我甚至看不出你的师承,看不出你用的是何种武功。”
单纯笔旋转了一下剑身,如鹰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我在思索着如何杀死对手。
但这时,我看到了一个身影,笔直而欣长的身影,粗布灰衣,道骨仙风,原来是军师沈怀风,我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沈怀风越过了宽阔巨大的陷阱来到我身侧不足三丈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有沈怀风助我,单纯笔死定了。
我抬头看向单纯笔,竟意外地发现他悄悄地踏前了半步,这细微的动作令我打了一激灵,按理说,我与单纯笔势均力敌,如今加了一个帮手,单纯笔应该感到恐慌,甚至后退,他怎么反而迈进半步呢?除非他有强烈的必胜之心,除非沈怀风不是我的帮手。
此时此刻,不是帮手,就是敌人。
我虽然提防着沈怀风,但我一直以为他是友非敌,至少是我军中的战友,是我的军师,我们曾经出生入死,我不愿相信沈怀风是敌人。
“沈军师,你是来帮我的吗?”
我问得很直接,生死存亡的关头,旁敲侧击也是多余的。
沈怀风一愣,眉心紧皱。我马上释然,他这一愣,就等于告诉了我答案,我在讥笑,心中莫名的悲哀,也有无数的疑惑:“别做作了,当初我受伤,沈军师完全可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沈怀风大概没想到我如此直接,他脸上稍微挂不住,不过,他很快就神色自若:“当时情形不同,仗没打完,源景城还没拿下,皇上密旨,只有等源景城攻下后,才杀死你,何况当时我以为你死定了,军医被钱纪中杀了,而你的刀伤见了骨头,那一箭穿过你肚子,连肠子都看见了。”
我点点头:“嗯,不要说你,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死定了,可惜,我没死,我又活了过来。”
“是很神奇,到现在我仍不相信是何碧涵的金疮药救了你,不过,这不重要,你还是必须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本来皇上还担心你叛国投敌,可你勇猛杀敌,叛逃的路已堵死,现在我才知道皇上的高明,皇上早知道你会为了想娶香君公主而拼命立功,立功心切,就一定会抗旨,你连抗十五道圣旨,已经罪不可赦。”
沈怀风一脸肃穆,脚下不丁不八,蓄势而待,与残剑单纯笔互为犄角,形成夹击之势,看来我死定了。
沈怀风叹息道:“李大将军,你还是自戕吧,皇上有旨,只要你自戕,一定厚葬你。”
我怒急狂笑:“好一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我要自戕,我也要先领教一下沈军师有何特别之处。”
其实,我是心有不甘,我的心思念着李香君,我还没有见过几百年前的小君,她真的跟几百年后一样美丽,一样可爱吗?她跳舞真的很好看?她的是不是又大又圆?上天啊,没见到李香君公主之前,我不想死,我不愿意死。
沈怀风冷测测道:“那你就不是自戕了,而是违命抗旨,你会落得个死无全尸。”
说着,从怀里慢慢抽出一根形状怪异东西,如一把扫帚,只是通体乌黑,我一看,瞳孔再次急剧收缩,忍不住脱口问:“乌木?你是岐山老道横骨?”
沈怀风的老脸掠过一丝笑意:“不错,在下还有一个贱名,叫沈横骨,半年前受太监总管朱才秉之托改名沈怀风,入军中任军师,可惜行军打仗我不在行,还弄得周身是伤,可单对单过招,大将军未必能赢我,如果加上残剑,你必败无疑,听老道一言,放弃吧。”
“残剑乌木联手,天下谁能敌,我死定了,临死前想知道昨天是谁行刺我,那人的身手也不错。”
我在暗暗积蓄力量,准备殊死一博。
沈怀风略带感伤道:“说实话,与将军相处了半年,我敬重大将军的为人,告诉大将军多一些事也无妨,太监总管朱才秉乃当年的七步流星刀。”
我愕然:“什么?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盟主七步流星刀?”
沈怀风淡淡道:“不错,我和残剑都听命的人自然不同凡响,皇上网罗了众多江湖精英,能控制江湖,自然就控制天下。”
“好好好,我李某能得到当今三位绝世高手的垂注,死而无憾,不知七步流星刀在不在,以前我在宫里几乎每天都与朱总管照面,想不到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他就左近,不妨现现身,让我这个后生小辈膜拜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