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谁是……啊?老天!陆小姐??她真来了?”屋里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年过八旬的余婆婆颤巍着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屋外随意站着的甜月忽然老泪纵横,那速度……
“陆小姐……老身……老身还以为有生之年自不能见到您啦……”
甜月赶紧扶住站不稳当的余婆婆,安慰道:“余婆婆我这不是来了嘛,您别哭,别哭啊,我我我我……”甜月本就不太会安慰人,急得快跳脚了。
“老身不是难过,是高兴啊!高兴……”余婆婆抹了把老泪,沟壑的黄脸上依旧一片晶晶亮,“您快里屋坐,进去做……”说着就要搀甜月进去。
“余婆婆,这‘您’字我可担当不起,哎你们愣着干吗,还不快扶婆婆进去啦!”甜月催促了一下傻傻站立的几个青年。
“哦,哦!”带头那人如梦初醒,一挥手,众人七手八脚地几乎是把余婆婆给扛了进去。
“陆小姐,自从您……你走后,村里人都惦记着你们呐!哎?这次那对双胞胎,还有……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还有那个胸部很大的女人,都没来么?”余婆婆向窗外张望了一下。
“呵呵,就我一个人来了,他们都忙着呢。”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陆小姐,你吃,吃!”余婆婆客气地把一盘水果往甜月这边推。
“恩,恩!哇,这葡萄好好吃哦,记得那时候山里可没葡萄的呢。”甜月抓起了她的最爱,葡萄。
“呵呵,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子告诉我的,他说您最爱吃的就是葡萄啦,然后村里的人就去购了一些葡萄种子来,就盼着你来呢!这山里可真不错,种出来的蔬菜水果都水灵灵的呢!”余婆婆乐得露出了所剩不多的几颗牙。
“唔唔唔。”甜月高频率地点头,恨不得把这些葡萄全塞进嘴里。
“陆小姐,那……典儿她……”余婆婆犹疑着问道。
“好,当然好啦!”甜月很“肯定”地狠狠点头。典型的撒谎不打草稿,天知道这十年来她根本就没见过人家一面。
“哦……这就好,这就好啊……”余婆婆带着些许欣慰抬起了老眼。孩子她娘,你听到了没,典儿她活得很好呢……
“对了,陆姑娘啊,最近几日咱村里就要举行一个胡丽金那大会,你住上几天,也看看吧?”余婆婆询问道。
“胡丽金那大会?那是什么东西?”
“胡丽金那是奇柯族的语言,翻成汉语大概就是歌舞大会的意思。”余婆婆解释道。
“歌舞大会?”甜月眨巴了一下眼睛。
“呵呵,都是那些三十好几的孩子想出来的,既然大家都住在这里,没什么娱乐生活总是很无趣的,所以大家决定每年举办一次胡丽金那大会,会上若有一见钟情的男女就可顺水推舟结为夫妇呢。咱们这老一辈的活了也这么久了,多些新鲜玩意儿也是好事,这不,大家都忙着筹备呢。”余婆婆笑道。
甜月点头示意知道,继续消灭着甜美的多汁葡萄。
胡丽金那大会在紧锣密鼓中盛大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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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午夜飘絮 花绽如妖 十一载4
台上本届胡丽金那大会的主持者江茹荷正在眉飞色舞地介绍着本次大赛的强力阵容。
“根据公证的抓阄结果,这第一位呢,就是桂丹庆桂姑娘!”
台下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几个热血青年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把桂丹庆羞得小脸通红。
桂丹庆是个易脸红的姑娘,第一次参加胡丽金那大会的她在众姐妹的大力鼓舞下才赧然穿上了这件百花褶罗裙,听到台下男子的呼喊声,小脸已涨得可挤出水来。
舞蹈开始,乐师门各自忙活起来,桂丹庆跳的是他们民族的传统舞蹈,月下舞。
“呵呵,陆小姐,这月下舞是三叶族特有的舞蹈,庆丫头平时跳得的确不错,喏,你看,刚开始还有些紧张,现在不就好多了么!这丫头就是皮面薄!呵呵……”从余婆婆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对桂丹庆的宠爱,甜月看到台上那飞快旋转的小小身影,的确很能吸引人的视线。
“真是起了个好头啊。”甜月狠狠亲了口拉丝,看得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一下诡异起来。
“这月下舞跳起来主要是以旋转为主,功底不深厚的人转个几圈准得晕头转向的。庆丫头可是学了好几年了,这功夫,啧啧,花下心思的就是不同啊。”余婆婆再次赞赏道。
甜月点点头,顺便喂给拉丝一个葡萄。哪知拉丝并不领情,头一甩,看得身边几个姑娘都乐了,纷纷想来摸一下它。
“它可是有毒的哦,不过到时候你们手肿了或烂了我会给你们解药的!”甜月大义凛然道。
几个姑娘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呃,呃,这天气好热呀!”她们不约而同地以手做扇,扇起风来。
众人不由大笑,几个姑娘也是放下了手,嫣然巧笑,吸引了无数青年才俊的目光。
一舞结束,桂丹庆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走下台,很有预见性的,她的脸在跳完舞后又刷地红了。
“呵呵,真是个好姑娘!”江茹荷称赞道,“那么,接下来一位就是村里的第一才女,王嘉乐!”
不愧是才女,甜月在她身上发现了一种喜文弄墨之s客的清高气质,却并不太明显,想来在这桃花源里的风土人情也令人孤傲不起来吧。
“今日胡丽金那大会,我为大家赋首诗吧。”
“晴空色湛蓝,碧水味觉甘。共乐于湖畔,神仙也枉然。”
“呵呵,陆姑娘,嘉乐可是出了名的出口成章。唉,说起她的遭遇,当年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后来受到灾难迫害,父母双亡,这才跟了同城的流民来到这里。要一个大小姐放下架子,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不过现在,哈哈,大家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呢。”余婆婆道。
“唔唔唔,真的很不容易。”甜月连连点头。这诗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但甜月对诗词向来不感冒,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了。
接下来又有人跳舞,唱歌,弹琴,作画,该齐的都齐了,比赛艳幕纷呈,台下小伙子若是中意哪位姑娘,在她比赛结束时都会上去献殷勤,那些娇羞的姑娘一个个脸通红的,想是那些小伙子说了许多热烈的情话。甜月看着他们夸张的神情和动作,连连愕住,这民风可比二十一世纪还开放哪!
也有几个小伙子同时看上某位姑娘的,干脆角斗起来,说是谁最后胜出谁就能赢得姑娘芳心,结果还顺便跑到台上去闹了一下,推迟了下一位姑娘的出场。村里的大人们看得哈哈大笑,不由赞叹年轻就是好。
“本届的胡丽金那比赛就到此结束了,每位姑娘的表演都十分出色,大家再给她们一些热烈的掌声吧!”
台下响起一阵哄潮,青年们不由攀比着自己的姑娘哪位更优秀。
“好了大家静一静!本次的胡丽金那大会我们还邀请了一名神秘家宾,大家猜猜是谁?”江茹荷卖足了关子。
“谁呀?哎,江家姑娘,你就不要卖关子啦,倒是快说呀!”台下未获佳人青睐的小伙子们又闹腾起来。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公布啦。这位神秘嘉宾就是——陆小姐!”说着她用五指指向了错愕的甜月。
“我?神秘嘉宾?”甜月指着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
没看清甜月的人纷纷猜测这位“陆小姐”是何方神圣,忽然有人记起了什么,大呼道:“陆小姐?该不会就是……是那个带我们来这里的陆小姐吧?”
他的话仿如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天哪,恩人回来了?她没抛弃我们!”
“太棒了,我一定要让我孩子见见这位陆小姐!”
“……”
“呵呵,江家丫头向来古灵精怪,这件事老身也是不知情的,这妮子可是出了名的爱耍人呢。”余婆婆呵呵笑道。
甜月有些郁闷,她本是想低调而来低调而去的,现在被拆穿了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么我们就有请我们的大恩人陆小姐上台,或许她能带给我们一场即兴表演,大家期不期待?”
众人一片欢呼叫好。
甜月刚站起来,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嘈杂扭打声。
“怎么回事?”显然余婆婆也听到了,颤巍着站起来朝声源看去。
只见上次试图拦截甜月的那名带头青年正和他的几个小弟押着几个少年向这边走来,那几个被抓住的少年面上或是羞赧,或是愤怒,或是无奈。
“洚全,这到底怎么回事?”余婆婆看了看那几个少年肃声问道,做了多年的村长,她的身上也出现了一股威严之势。
洚全就是那个带头青年,他放开其中一人的领口气声道:“村长,他们几个小子竟想趁着胡丽金那大会偷偷逃跑,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刚来这里时就有规定不准任何人擅自下山,违令者,轻则打,重则杀。谁知今日真有人敢破坏这条戒令了,况且……众人看了看甜月,今日陆姑娘也在呢……她若生气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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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午夜飘絮 花绽如妖 十一载5
“哦?成贵,确有此事?”余婆婆望向那几名被捕的孩子中似乎是领头的一个少年。
未等那“成贵”回答,已有一名中年妇女哭喊着跑上来跪在余婆婆面前,她自然知道桃花源的规矩,他们可以在山上任意游玩,却不能踏下山一步,否则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全村人的审判。那“成贵”是她的儿子,不久以前他就跟她说过想出村去看看,当时她只当是儿子在说笑,哪知今日却真正发生了,这怎能让她不心慌?
“村长,村长,都是我不好,我没管教好成贵,您饶了他吧,他不懂事,我保证他以后一定不会犯了……”中年妇女不停地磕着头求饶道。
村里人都知道余婆婆平时慈祥温和,但在处理公事上却决不含糊,该罚的绝不会包庇。
她的丈夫早死,而后既当爹又当娘地把儿子拉扯大,活着只为顺着她已去的公公婆婆的遗愿延续郁家香火,今日她的儿子若是真出了事,断了郁家这唯一的香火,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下了黄泉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的丈夫和公婆?
“成贵一直是个好孩子,今日却犯下我桃花源最大的戒律,真是……”余婆婆摇了摇头。
中年妇女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拼命地磕头,地上已出现了血痕,嘴里仍是不停地讨饶。
“娘,您别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这里有什么好的!”成贵跑上来扶他娘亲,看上去十七八岁的他嘴上依然忿忿道。
“你闭嘴!”中年妇女一个巴掌拍过去,成贵脸上顿时多了一个五指印,“快跟村长求情啊,难道你真想死了么!”
“娘……”似乎没料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娘会打得如此之重,成贵摸着有些红肿的脸颊怔住了。“可是……我不想在这里……”他嗫声道。
“咳……”甜月轻咳了一声。
“陆姑娘,您的意思是……”余婆婆征询道。毕竟这村子是眼前这位年龄不大的姑娘一手建立的,她纵使是村长,既然甜月在,她也不会喧宾夺主了。
中年女子的面色立马苍白,她知道这村是这位绿衣姑娘从前建立的,也知道村里的规矩都是她定下的,现在村子的创始人站在这里,这姑娘真的会铁面无情么?那她的儿子岂不是真要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她又放声哭了起来。
甜月皱了皱眉,她可最怕别人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正要开口,成贵却一把扶起那中年女子道:“娘,咱们何必求这些人,他们若真要杀我们,那杀便是,我郁成贵决不皱一下眉头!”
郁家也勉强算是个小小的军事世家了,郁成贵的爷爷上场当过兵,杀过敌人,还当过伙长。他的爹也是被征入jūn_duì,虽然在十几年前jūn_duì里捎来口信说爹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了,但那时他也已升至将军从卫。从小便对军事热衷的他十分崇敬他的爷爷和爹,也立志长大了要当一名jūn_rén,可是后来家境变迁,跟着被战火冲散的乡民来到了桃花源,但他的信念却从未动摇过。
今日本以为胡丽金那大会时山下防守会稍加松懈,却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无奈而愧然的他觉得郁郁不得志,在见到娘亲这惨样后便被怒火冲散了理智。
“贵儿,你胡说什么!还不给村长和恩人道歉!”中年妇女焦急地拉了拉郁成贵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偷偷注视着甜月和余婆婆的面部变化。
“我……”郁成贵不敢反抗娘亲的意思,但也不愿就此低头,只恨恨地跺了下脚。
“你喜欢行军打仗?”甜月抚摩着阖着眼打瞌睡的拉丝问道。
“那是自然!我爷爷和爹爹也都是jūn_rén呢!”说到从军,郁成贵眼中散发出两道炽热的光芒,挺着胸脯道。
“那你知不知道作为一名jūn_rén最需要的是什么么?”甜月继续问道。众人都围上来看,却不敢发话,连余婆婆也只是在洚全的搀扶下站在一旁。
“遵守军纪!”郁成贵毫不犹豫道。
“好,遵守军纪。那你这次偷偷逃下山,算不算是违反纪律了呢?”
“这……可是这不是……”
“军纪就是纪律,村里的规矩就不是纪律了么?”以前总被术咬金他们教训,偶尔尝试着教训一次人的甜月倍感舒坦。
郁成贵看着脚趾沉默,许久才道:“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里的田园生活不适合我,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奔赴前线击退敌军,为我的家族争取荣耀!我承认我坏了规矩,但我并不认为我有错!”
中年妇女又是一阵焦急,这儿子真是……
“如果真让你去从军,你能爬到多高?”甜月想了想,问道。
余婆婆暗中松了口气,甜月既然肯松口,那事情就还有转机,她也不愿见从小看着长大的郁成贵就这样葬送年轻的生命啊。
“我要做将军!做最棒的将军!”郁成贵眼中再次迸s出的火热光芒让甜月一阵汗颜。
“那你好好对待你的母亲。”
“那是自然!哎……哎?陆……陆姑娘,您的意思是……”郁成贵虽直爽,却不是笨人,他稍稍听出了一些端倪来。
“想去就去吧,但是有一点,决不能把桃花源的事说出去,知道么?”甜月看了看郁成贵身后那些也同样是蠢蠢欲动的少年,叹了口气道,“你们也一块跟去吧,村里还有谁想一起去的都站出来。”
大约有二十来个青少年同时站了出来,看向甜月的目光都是一样的热烈,他们从未想过这一生竟还有机会能踏出这片从小生活的土地一步。
“能互相照应着也好,你们想做其他的事也罢,但是谁若把这里的事说了出去,我不管你们是否无心,杀无赦!”甜月发现她实在有很好的表演天赋,说到最后三字时她自己都感觉两眼s出了厉芒。
“是!陆小姐!”二十几名青少年同时答应道。
“陆小姐……这真的没关系么?”余婆婆问道。
“让他们出去闯闯也好,毕竟是热血青年嘛,老呆同一块地方就会被磨光了该有的年少轻狂,你们也不想日日都看着一群唉声叹气的人在这里吧?”
“热血青年”?“年少轻狂”?余婆婆古怪地看了一眼正望着那些欢呼雀跃的青少年的甜月,这陆姑娘说话的语气怎么就跟个大人似的?
二十几人兴奋着准备好一切,与村里人挨家挨户地告了别,一齐出了村子。
洚全几人却选择了留下,甜月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村子总还是要有人守护的,他们对外面的世界虽然向往,但更热爱这片净土,舍不得村里的亲人。
几日后,甜月也在村民的声声告别中离开了桃花源,告别了大半天,她猛的发现离开时已是傍晚了。
附近也找不到地方落脚,甜月只得一路朝东狂奔,一口气飞飞停停大约过了几里路,累坏了的甜月在月光下喘着气停了下来。
忽然她听到远处一阵轻微异响,还没来得及藏匿,一道黑影已疾速掠过她身侧。急措间二人对视,甜月心神一阵恍惚,这眼神她见过!狐媚般的双眸,那是……是谁?那人似乎也有些惊讶,但身形却无丝毫停滞,继续飞速向前掠去。
带着疑惑的甜月迈着小步往前走,忽然摸了摸腰间,松了口气。还好银票还在……(越:-_-|||敢情她把那人当小偷了不是?)
感到体力逐渐恢复的甜月再次向东方掠去,上次下山她一直向南走,她还没见过这边沿途的风景呢。
大约丑时三刻的时候,甜月终于来到了一个叫花未曲的大院里。
花未曲是玄木教分布在江湖上的暗庄,下午谈话时术咬金就把几个暗庄的分布告诉了甜月,于是甜月选择了门口贴着“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的诗句的花未曲作为第一个落脚点。这里有几个仆人,甜月进来出示术咬金给的令牌后他们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各自干活,也不会多问什么。
甜月拖着累弱的身躯在前院、花园、后院、阁楼各角布上了不同的机关,然后才回三楼,刚躺下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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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午夜飘絮 花绽如妖 夜半歌1
睡得死死的甜月压根不知道半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可怜的拉丝再次被睡相不好的甜月给压在了身下,感到肠子都快被榨出来的它拼命向外挣扎着,奈何甜月根本不为所动。
“呱呱!”拉丝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
“吵什么!”甜月扭动了下身子,不满地将枕头扔了出去。“咣当——”一个茶盏再次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