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张烨的浓眉扬起,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章卫,“我要做的只是包容他的态度,而不是让他恃才傲物,况且这份报告虽然惊喜,但还不真正完善。”
这最后的一句话,无疑是深得章卫的心,但他还有另外一重考虑“就算你现在是苦心栽培他,但如果不给他更优厚的条件,万一让别的公司知道后,挖了他过去怎么办?”
“他现在只能算是半成品,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况公司的人才也不止他一个人。”
这些事情上,他倒是有果伐决断的气势,但是他怎么忘了朱芳也只是一个半成品,为什么他就执着看不开呢?
章卫有些不解地望着张烨。
张烨没有看章卫一眼,他转动皮椅舒展着四肢俯视窗外流动的人群。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反s出的光芒在他脸上漾起一层光晕,如此的平静。
这时电话响了,张烨接起电话“喂!是阿姨啊!什么?猪头芳学会开车了,没问题,今天中午我就出去买车给她。”他听着电话,柔和的笑意明亮的从嘴角延伸到瞳眸最深处。
“买车。”章卫双手撑在桌子上地朝他微笑,“她真的学会了吗?我看买给她不如送给我还好。”
张烨挂了电话,偏头看他,微笑。“她有,你也有,满不满意?”
章卫的嘴角开始向上弯,“中午我也要一起去挑车。”
“恩,不用了,我已经挑好了。”
“哪一款,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 ”
“凤凰牌自行车,正宗国货。”
狭路相逢
展开的报纸巨邦公司赫然出现在一个版面上,章卫的瞳孔唰的放大,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大大的标题鲜得刺目…迷你版笔记本;开创移动超便携新一代。
下面的副标题是:本月26号将在新开张的苏美电器城隆重面世。
最最下面的相片,是陈菲下塌五星级维悦酒店时的微笑脸孔。
26号不就是今天吗?
柏烨电脑今天进驻苏美电器城。
张烨今天也要去维悦酒店。
他奔向公司,张烨不在,因为今天是星期天。
另一边,维悦酒店领位员的鹅蛋脸向着张烨和朱芳扬起笑容:“您们好,已经留好位置了。”
落坐后,男服务员走过去柔声的问道“中午好,请问除了预约的菜单,还要不要另加其它东西。”
张烨一丝不苟的对着服务员说道“加一份炒冰淇凌。是用葡萄口味和柠檬口味混在一起炒的那种,记得只要普通份的六成就好。其他的不变。”
“好的。”服务员记下,“十分钟后先上预约好的菜,最后上炒冰淇凌。”
服务员下去,张烨抬头时微微吃了一惊,在他们对面也是一男一女,其中那女人笔直着后背坐在椅子上,形成一道非常优美的s型,细柔的手指拿起酒杯一口口的啜饮。
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是陈菲。
而坐在她旁边的男子穿着一件黑s的西服,强悍地飞扬着不可一世的跋扈。
“真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恍若知道张烨的注视,陈菲向着他点头致意。
坐在她旁边的男子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张烨,向上斜飞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陈菲见状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然后他的声音轻而迅速令人来不及反应。
“原来是老相识,相逢不如偶遇,服务员过来,把我们的桌子拼在一声。”随即他修长的手臂向上一伸,姿态象王子般的尊贵。
桌子拼好后,他的视线投注在张烨身上“你是张烨吧!我是菲菲的未婚夫,鄙姓陈。贱名嘉栋。”
“你好,陈先生很荣幸今天认识你。”张烨神情淡淡,并不热络。
陈嘉栋眼睛一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朱芳。“这位是张夫人吧!我听说过她的事。真的很遗憾。”
朱芳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乖乖地吃起了巧克力松露蛋糕。
陈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但一直保持沉默。
陈嘉栋冷哼了一声“看来贵夫人还不会太傻。”
张烨讨厌他的态度,冷淡的说:“我想那不关你的事。”
陈嘉栋不是傻子,张烨的讨厌很快就被他察觉,他的眼角高高挑起,又懒洋洋的垂下去。 “对不起,踩到你的心头痛了。”他笑了,很有风度的不再继续说下去。
朱芳眨眼,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怎么看他都不太顺眼。所以用力叉了一块猪扒吃了下去。
张烨看她盘子空了,又自动切了几块放进去。
这个动作招来陈嘉栋不屑的一瞥,居高临下的说:“张先生真是有情有义,让人真是羡慕张夫人的福气。”
张烨蓦的抬头,但并没有发难。
陈菲只是垂下眼睫,眸中似有叹息。或许在大学时如锦缎般灿烂的骄傲是她拼命维持的表面;但经历过社会的打磨之后;骄傲就不再来自家族的显赫 或者是美丽容貌的存在;而是一种处世的宠辱不惊。
朱芳抱着冰淇淋杯,很爽地挖了一大块进自己的嘴巴。
“陈先生做那行的。”张烨似笑非笑的,“你已经知道我是经营电脑公司的了。”
陈嘉栋听着扬眉:“真巧,我也是在经营巨邦集团下的电脑分公司。怪不得别人说同行是冤家。”
这时陈菲抬头曼曼道“张烨真是过谦了,他除了经营电脑公司还有经营商务酒店。”
“我都忘了。”陈嘉栋不无讥诮的说,“就像张先生的品味一样,经营的电脑公司平民化,酒店也是亲民化。不像我们集团经营房地产时只会一昧地建别墅。卖的小电脑也比你们的大电脑贵了两倍。”
这时餐厅里的大屏幕电视突然亮了起来,里头的新闻员在新开的苏美电器城报道:巨邦公司的掌上电脑令行家称叹,大呼9999元物有所值。
镜头后,巨邦电脑的展示厅里,有不少衣冠楚楚的人围在掌上电脑的旁边。
随后镜头一转,新闻员继续报道:柏烨同期推出的2899元的迷你掌上电脑也让整个电脑界震惊,虽然x能很一般,但是造型和价格都让人蠢蠢欲动,创造了每八秒卖出一台的纪录。
后面是如潮的人群站在柏烨电脑的展示厅里。
张烨神情淡淡:“谢谢夸奖。还真让陈先生说对了。瞧,同样的小电脑也便宜了你们的三倍。”说完他低着头安静的吃东西。
“今天我请客。”陈嘉栋定了定神招来侍者。“结帐!”
侍者走了过去道“两位的帐,张先生已经吩咐过全部挂在他帐上。”
“挂在他帐上?”陈嘉栋冷笑,“经过我同意了吗?叫你们经理过来,你们妄为五星级酒店,居然如此不尊重客人的意见。”
张烨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牛扒,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道“不要怪他,这家酒店也是我开的,真对不起,没能让你知道我除了喜欢亲民以外,偶尔也喜欢调一下口味。”
陈菲娇躯微微一颤,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话如利刀般刺入,锥心刺骨。
她怎么忘了水虽然很平常,但有时也深不可测的淹死人。
青萍之末
张烨拉着朱芳出了维悦酒店。
短信声音响起,只有惊心触目的五个字“母病重,速回。”
“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张烨转头问朱芳。
“好”朱芳的眼睛里清澈的透明,象白水晶漾着黑水银,她嘿嘿笑着。
当天赶回了紫城,但却回不了家,因为张母躺在医院里和医生僵着不愿做手术。张父和妹妹张婷都去了医院劝她。
张烨带着朱芳匆匆赶去医院。
“痛!你拉得我手痛。”朱芳在他的后面哀哀叫。
看着她五官皱在一起的脸,张烨抱歉的抚摸了一下“对不起,要不,你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我好不好?”他指着病房外的长椅,心里面还有另外一层顾虑,因为怕妈妈见到她当场就冷面子。
“我就在这里等你哦!”朱芳坐了下去乖乖地望着张烨。“等会记得买雪糕给我吃。”
张烨蹲下身:“记得等我,我一出来就带你去买。”
“快进去快进去。”朱芳口水流了一脚面子,她马上推着张烨进去。
张烨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进去。
进了病房,张母正自悲天悯人的哭喊。“让我死去算了。”
张父和张婷在病床左右皱着眉,苦着脸。
前方的主治医生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张姨,早做早好,你也不想再这样痛下去。”
“痛死我算了,儿子都快要气死我了。”张母眼睛余光瞄到儿子进来后,呻吟的声音更加凄厉。
三人一看到张烨进来,马上都松了一口气。
“好好劝你妈(妈)吧!”
主治医生更是握住他的手道“现在是最佳的治疗时机,你也知道张姨年纪大了,如果再拖下去,变数也大。”
“妈为什么不做呢?”张烨在床前坐了下来,握着自己妈妈的手“如果你真生儿子的气,也该等病好了,再大声骂我。”
张母一甩他的手:“有她没我,你如果虔心为我好,马上就跟她离了。”
张婷扯了扯主治医生的袖子一起悄悄走了出去。
虚掩上房门,张婷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主治医生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朱芳睁大眼睛看着他们道“烨子出来了没有。”
“这是谁?”主治医生好奇地看着她“难道她就是你的嫂子。”
张婷一看见这个令家里起大战的女人就气打不出一处来,她激烈的否认道“她是我家隔壁的神经病。我哥只是出于好心顺带捎她来看病而己。”
“走,我带你看病去。”张婷不由分说拖着朱芳起来“我带你去神经科。”
“不要!你才神经病呢。”朱芳甩开她的手“烨子叫我在这里乖乖等他,他会买雪糕给我吃。”
“说你神经你真是神经。”张婷看着手背上被朱芳拍下的红印,脸都气歪了。
“嗯!不要这样。”医生劝着张婷,然后转头温柔地对着朱芳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那里有很多雪糕,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哼!不要,烨子出来后看不见我会骂我的。”
“不会的。”医生依旧无比耐心地对朱芳道“叫这位姐姐转告烨子一声就行了。”
张婷臭着脸点了一下头。
朱芳眼睛溜着考虑,要不要去呢?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雪糕,是巧克力味的,还是提子味的,或者是芒果味的,又或者三样合在一起吃。”
“我要三种合在一起的。”朱芳喜笑颜开的伸手举着三个指头。
“走吧!如果你是乖孩子的话,我叫他们再加多一种香芋口味的给你好不好?”
朱芳数着指头,四种,四种了也,平时阿姨最多让她吃一种,烨子心情好的时候会让她吃两种,但是是那种很小份的。
天人j战中……要不要去。
医生温和的看着她“我不太喜欢吃香芋,我比较喜欢吃苹果味的。”
“好……咝……吃吗?”朱芳吸了一下口水,巴了上去问。苹果味好像没有吃过。
张婷刚想嘲讽她,医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来,走吧!你吃到后就知道好不好吃?”
朱芳的眼睛闪闪发亮走到他的旁边“是要真的有四种味哦!”
去吧!张婷冷笑着从钱包抽出了五百元给那位医生“给她买二十种口味的。”
医生皱着眉看她“张小姐,我是医生,不是卖雪糕的。”
这时横里c出了一只手,那5张红灿灿的人民币被朱芳抢了过去“是钱也,烨子……”她刚想去拍病房的门。
“你g吗呢!”气极的张婷一把推开她。“你嫌害我妈还不够惨是不是?”
呯!一声;朱芳的头撞到了椅子的边上。
外面的动静,终引起了病房里头的人的注意。
“张婷你g吗那么大声?”张烨看着倒在朱芳的惊叫了起来“芳你怎么了?是谁g的。”
“是令妹。”医生扶了扶鼻梁的眼镜。
“你怎么这样对你的嫂子?”张烨怒目看着自己的妹妹。
“她是神经病,不是我嫂子,陈菲姐姐才配做我的嫂子。”张婷吼了起来“都是因为你娶了她,害我在外面丢尽了脸。”
“我也不承认她是张家的媳妇。”病房里头也传来了张妈中气十足的声音。
“各位,请小声点,这是医院,还有这位倒在地上的女士需要止一下血。”医生慢里斯条的提醒他们。
张烨狠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从地上抱起了朱芳。
朱芳手里紧紧攥着那五百元迷糊地说”烨子,有钱了,我不吃雪糕,回头帮你买衣服去。巫婆推我,我……头痛……我不要打针。”
“好,不打针。”张烨的泪酸楚地溢出了眼眶。“别说话,好好睡一觉,醒来你的头就不痛了。”
“唔!”朱芳依在他的怀里沉沉的昏了过去。
指间沙
小树下,青草笑莹莹,清晨的空气清凉,笑声朗朗。
有四个小朋友在草坪上正在玩着丢手帕的游戏,她们又唱又拍手:“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猪头芳,你输了,哈哈!”张烨把手绢丢在她的身后转身就跑。
朱芳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手绢就追,她不经意间回头,草坪上竟然起了晨雾,弟弟,张婷都变得模糊不清。
雾气越来越浓,弥漫在她的周围。
她停住脚,不知该走向哪里。忽听得雾中有一人大笑道:“你是神经病!”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讽意,彷如是自地下传来。
“神经病,你是疯子。”……
声音越来越近,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近了,是个女人背对着她在说话,那身形十分眼熟。
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原来是张婷,她一步一步近厉声道:“朱芳,你害了我哥不够,又害死了我妈。”
“不是的。”朱芳抱着头叫“我没有。”
“你就有你就有!!……”
张婷的身后冷楞不防探出张母的脸,她嘴角挂着血丝,甚是恐怖。“还我命来……!!”
朱芳拼命往后退着,突然,一脚踏空,身仿似在半空中,她忍不住便尖声大叫起来。
突听得耳边有人叫道:“芳,醒醒,快醒醒。”
朱芳蓦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张烨弯着身子,俯身在自己眼前,一脸的焦燥。
她有些恍惚,喃喃道:“我怎么了?”张烨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你只是做了个恶梦。乖!等妈做完了手术,我就带你回特区。”
“你!”
张烨不是和自己势如水火嘛!自己不是嫁人了吗?为什么……突然!往事的片断如走马观灯一样在脑海里出现……脑中最清晰的是还穿着病号服的自己被张烨强行拉了去打结婚证。
张烨不知道她的异状,他把食指放嘴边道“嘘!芳最乖,再睡一会,睡完后,我买雪糕给你吃。”
他放下手,一只伸进被窝里握住她的手,另一只则隔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朱芳合眼,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张烨以为她睡着了,踮手踮脚的走了出去。
门外,她听见张烨悄声说……“妈也太胡闹了,离婚是不可能的,爸你快去签字同意手术,拖下去,妈的身体就完了。”
“爸也不想为了那个女人气坏了你妈,但是你妈也太固执了,既然那个女人没事,你就去劝劝你妈吧!”
……
听着听着,朱芳睁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让泪水流出来……
在风卷走天边的云烟
穿过指间的y光耀眼
在你我之间
宿命是一把风霜的剑
在离别之前
请转身遮住萧瑟的脸
秋初,淡黄s的花,在医院的院子里,一朵朵无声飘下,宛如每分钟流逝难再的时光。
匆匆数月的婚姻生活犹如生命中的惊鸿一瞥,情是情非,无非是轮回中短暂的过场。
那是另一个朱芳,而不是现在清醒的她。
所以我们一起忘掉吧!张烨!
朱芳打开了门,眼里还是滴下了泪。 病房门上摇响的风铃,意不尽!
终于搞掂顽固的妈妈了,张烨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好老爸还勉强算明理,就是妹妹不太行,回去停了她的副卡,看她投降不投降,死妮子,居然敢动手推他可爱的老婆。
他可爱的老婆,这时候应该醒了吧!
别忘了答应过她,要买她最爱吃的雪糕,张烨微笑着推开超市的门。 可是为什么玻璃外面走着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心一阵抽紧。
隔着层层的人海,她不经意转头的脸痛彻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奔跑着出去,头发因为出汗湿了贴着而没有飞扬,过往的汽车却不理解他焦急的心情,j叉在他身边行驶着。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他整个人都疯狂了:“朱芳”
听到他焦急的吼声朱芳回过头来,看到他如陷入绝境的野兽一般的目光,眼里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张烨见她回过头来,欢喜得声音都变了调:“不要哭……芳……快。快回来。”
但朱芳的眼神如同十年前在天台上一样的绝决。
她加快速度飞奔起来,远远地将那绝望的哀嚎抛在后面。
风流如水
张烨扶上旁边的墙柱,慢慢的立起身子,他眼睛痴狂的吞噬着朱芳消失的方向,可惜那里已经空空落落,象一个泡泡,用手一戳,背影就散了。
这晴天的早上,他的生活如被惊雷碾过, 轰掉了建立在虚幻中的幸福生活。
跌进残酷的现实,温暖不再。
该来的还是跑不了。
回到特区,他的手机震天的响,张烨毫不动容。
他坐在办公室的高椅上,抬手向远方的妻子举杯遥祝,他低头浅饮,琥珀s的y体流过他冰冷的唇。他的眼睛逐渐变得狭长而尖锐。
“呯!”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