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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身影,她轻喊了一声。看见他向这边竹林里走时她觉出身上的血流加速,额头那儿的血管开始嘭嘭作响。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她碰响了几棵竹子,竹叶发出了一阵索索声,她的一只脚绊上了一个竹根,她几乎是踉跄着站到达志面前的。  她在星光下默默地看着达志,她那深澈的含满激情带着热度的目光,长久地停在达志身上,她似乎要通过这种细细的审视和凝视来弥补她没有看见他的那些年时间。随后她抬起双手,无言地捧住了他的脸,她那纤长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嘴角、颊上、鼻翼、两鬓和额头缓缓地移动,她仿佛要通过这种触摸来验证今天的达志和过去的达志相比究竟变了多少。  达志也抖颤着把两手放到了云纬的肩上。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达志今晚来,目的也是想解释,解释自己当年的那个决定,请求云纬的宽恕。但当他刚刚张口说一句:“云纬,那年——”云纬就扑上来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口。那是一阵多么长久的吻呵,云纬吻得主动而坚决,她像是要用这一吻来表达心中堆积了十年的对达志的苦苦思念和那种掺了恨意的爱恋。达志被这一吻撩起了激动,他把云纬一下子搂紧了,被爱和激情烧热的云纬,那一刻身子早软得站不住了。来吧,达志,我们就躺在这松软的落叶上说话吧,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想你的吗?是怎么想的吗?  “两位好!”就在这当儿,在云纬的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云纬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激灵,扭了头惊问:“谁?”  “是我,晋老爷的手下!”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竹丛里闪出,“三夫人大概不知道吧?晋老爷对他的每房夫人,都派有人暗中保护,你摸着黑来到这里,我当然应该跟来护卫!”  云纬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是立刻扭身朝达志推了一把:“快跑!”  达志迟疑了一霎,拔脚向小侧门跑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晋金存的手下人倒没有去追,而是慢悠悠走到云纬身边,“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尚吉利的尚老板,我只要回去给晋老爷一说,保准他活不过三天!你大概不晓得,在你之前,晋老爷有过一个三夫人,可惜那位三夫人和她的私通者一起被活埋到白河滩里了!”  云纬打了个寒颤。  “当然,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晋老爷得了不举之病,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能忍受得了?如果你答应我——”他用手触了一下云纬的双r,“我会把这秘密永远保守下来!”  云纬后退了一步,把牙倏然咬起。  “答应吗?”那人向前一。  “当然。”云纬突然平静地开口,同时侧耳去听达志的脚步声,那声音已在道观外的街巷里越来越小。  “那么就请脱吧!”  “在哪里?就在这儿?”云纬拖延着时间。  “当然!”那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竹叶,“这上边很软和,躺上去保准不会弄疼你!”  达志的脚步声已经完全消失。  云纬慢慢地解着上衣钮扣,扣子刚解完,却突然对着道观大院高喊了一声:“来人呀——”  “你喊什么?”那人惊得身子一战,上来叫。  “我要把道观里的人喊来,让他们替我做个证明,这里只有你和我,是你想要在这里侮辱我!”  “你?!”那人被这话吓得退后一步。  “我要告诉晋金存,是你骗我来这道观后院企图不轨,他会相信我而不会相信你!因为没有人为你证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休想说清!”  “你?!”那人被这话吓得又后退两步。  “你要是聪明人,就把你看到的这些永远藏在肚里!你胆敢报告晋金存,我就用这个法子治你!你可知道,晋金存对府中男人的疑心本来就大,他不会不信我的话,你若不相信,咱们回去就试试!”  “不,不,三夫人!”对方的双眼蓄满惊恐。  “哪里有人喊?”这当儿,祖师殿前出现了两个提着灯笼的道姑,在互相问询。  “这儿!”云纬立刻应了一声,同时低了声对那人讲:“跟在我身后,装做是跟我的保镖!”说罢,几步出了竹林,迎着灯笼走去。  “二位道姑好!”云纬走近灯笼时先开口招呼,“我是晋府的三夫人,七天前,我在祖师爷面前求他老人家保佑我儿子夜晚睡觉不再惊怔坐起大汗淋漓,我当时许了愿,若他老人家开了恩,我在七天后的二更左右来送纹银三两好给他老人家的殿堂大门油漆一遍。祖师爷果然对我儿子施了恩,我今晚带着下人是特来还愿的,刚才到大门口见大门已关,只好绕道这个侧门。来,请二位道姑替祖师爷收下俺的一点心意!”说毕,把随身带的三两银子掏出递到了一位道姑手上。那三两银子云纬原本是后晌准备去街上买香粉、胭脂等用物的,后来因事没去成,临来时慌慌忙忙没有放下,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告别了那两位道姑出了侧门之后,云纬压低了声音对那人说:“好了,那两位道姑现在已看清了你的面孔,如果你胆敢回去对晋金存说出我和达志见面的事,我就让那两位道姑证明,当时跟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我,我,我不会说的!”那人慌忙再次表态。  云纬在黑暗中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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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剧疼卓远昏迷了两天,此后又因为失血过多在床上躺了半月。半月后那个暑气人的午后,附近安泰堂的大夫来为他解下右手上的纱布时,他看到的是一只怪样的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四根指头都只剩下了短短一截,小拇指变得异乎寻常的长,四根断指成阶梯状排列,创面都如斜切的萝卜。  “天呀,我还怎么写字——?”卓远的手在空中痛苦地一挥。站在一旁的达志和雅娴见状慌忙抓住他的两个手腕。“想开些,卓远哥,谁都有意料不到的灾难。”达志哑声劝。  当卓远望着自己那只怪样的右手痛不欲生的时候,妻子雅娴那天写的那个“祸”字又倏然地闪现在了他的眼前,在这一刻,也只是在这一刻,他才惊疑地问自己:那两个醉鬼为什么偏偏砍坏了我握笔的手?会不会是官府——?  难道人竟会这样卑鄙?  他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打了个哆嗦。  又过了十来天,卓远才算最终接受了这个可怕的现实,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日吃过早饭,妻子雅娴为了改善他的心境,让他坐在院中树下的椅上,自己倚在一旁给他读王勃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正读到“……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爱宗悫之长风”时,院门被敲响,一个晋府的衙役进来施礼问道:“同知晋大人令小的来面见卓先生,晋大人说他待一会想来探望卓先生的伤情,不知你们可否方便?”  卓远和雅娴一愣,互相望了一眼。晋金存要登门,这还是第一次。卓远不由得猜起了他的来意:是幸灾乐祸?还是要进一步恐吓?“不见!”雅娴赌气地小声对卓远说了一句,她在心里也早把丈夫的这次受伤同官府连在了一起。卓远摇了摇头,他既是声言探望伤情,那就不能拒绝,让他来吧,自己也好从他的神态上印证一下对那两个醉鬼身份的猜测。  “请转达我对晋大人的谢意,就说我对他的登门感到非常荣幸,我随时欢迎他屈尊驾临寒舍。”卓远待那衙役出门后,对妻子雅娴说:“你去把客厅收拾一下,既然他声言来探望伤情,我们还是要以客人相迎。”  雅娴和女仆收拾客厅时,注意到门后放着的两个长木箱,那是卓远的远房堂侄小柱那天扛来的,说是装了贵重东西,先在这里存放几天。这两个木箱原放在卓远和雅娴卧室里,这些天因为卓远受伤,来探望的人多,便被拖放到了这里。  “小柱怎么还不来拿这东西?”雅娴自语着和女仆来拖木箱,想把它们再拖回到卧室里,头一个箱子拖得还算顺利,拖第二个箱子时,那箱板上的铁钉咯吱一松,一块木板掉下来了,雅娴和女仆急忙住手。因担心损坏了箱里的东西,雅娴伸手拨开箱里的包装纸察看,只看了一眼,就惊叫了起来:“天呀,枪?!”  “叫什么呐?”坐在院中的卓远听到这声惊叫,起身踱进客厅,不解地看着妻和女仆的那副惊慌之态,及至低眼一看那木箱中露出的枪柄,也一下子呆住。  不过卓远还是很快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他觉得他现在明白了晋金存的来意,他一定是听到了关于这些枪的风声,要带人来搜查。“快,去叫达志来!”他对妻子挥了一下手。尔后又转对女仆说:“到门口望着人,见到晋府的轿子向这边走,早咳嗽一声!”  片刻后,满手沾着机器油的达志从后院的院墙豁口处翻了过来,走进客厅。卓远急切地拉他走到那木箱前,没容达志对那些洋枪表示出吃惊,便开口说:“这是我侄儿小柱前些天放在这儿的,这小柱常年在外跑,又偷偷地买枪,恐怕是和官府作对!晋金存可能闻到味儿了,说过一会要来家里看望伤情,我担心他要搜查,想把它存放到你那儿,行吗?”  “行。”达志没有犹豫,这是卓远哥让办的事情,但他仍有些发愣。  “记着藏好,一旦让官府发现,这可是要杀头的!”卓远又叮嘱了一句,才让达志分两次从院墙缺口处把两个木箱抱进自家院里。也算巧,达志刚把这事做完,在大门口望风的卓家女仆就咳嗽了一声。  卓远的心又猛地提了上去。  其实,卓远是虚惊。晋金存今日来,并不是为枪的事,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人买枪。他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安抚,是为了让卓远感觉出,官府对他是十分尊敬和关心的,从而缓和他与官府的敌意。卓远这样的人在民众中很有影响,应该打击与拉拢并进,以争取拉拢收买为上策。  晋金存带着云纬走进院来,卓远和雅娴迎上前,一切都合乎礼仪规矩。分宾主坐下,晋金存让随从把带来的点心糖果送上后,便含了关切开口:“听说卓先生被醉鬼所伤,知府大人和我都非常不安,今特来看望。知府大人在我临来时还特别交待,如果卓先生还能记得那两个醉鬼的貌相,就要我想办法抓到严惩!呶,把那些画像拿给卓先生辨认。”晋金存说罢对一个随从摆了一下手,那随从便把厚厚一叠人头画像放到了卓远手上。  卓远很是意外。  “这是你被砍伤的那晚,全城的所有醉鬼的面部画像,我们为此很费了一番力气,请你仔细辨认一下。”晋金存的声音里满是真诚。  捧着那厚厚的一摞画像,卓远心中不由得起了感动,原来官府也是在真心查缉那两个醉鬼,看来,自己当初的猜测和怀疑并无道理。  “谢谢关心,那两个醉鬼的貌相记不得了,当时天黑,再说,这是他们酒醉时的举动,算不得故意,不必去找他们了。”……  一直端坐在那儿的云纬没有去听晋金存和卓远的对话,而是默默地直盯着晋金存的那张脸,那张脸上现在全是真诚和关切,她真有点惊异那张脸的功能,上天造人时把有些人造得如此精巧,让他的真实内心和脸部表情不存丝毫联系,内心想的和脸上显露的完全相异。倘不是和晋金存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此刻也会认为晋金存是一个多么可亲的官人!……  直到晋金存起身告辞的时候,云纬才从自己的乱想中回过神来。出门时,她望了一眼相邻的尚家院子,隐约听见了达志的说话声,心中顿时又涌起一股想见达志的渴望,但她迅疾地把那渴望压灭了。现在,她再不敢让自己露出半点对达志的关注。自那天晚上在玄妙观的相会被打断以后,她一直把心悬着,她总担心晋金存暗中委派监视她的那个人会向晋金存告密,她倒不是害怕晋金存会把自己怎么样,她害怕的是他对达志下毒手,晋金存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他敢让人砍了卓远的手指,当然也敢让人砍去达志的胳膊!决不能因此害了达志!她已下决心从此不再与达志见面,只把那种思念深深埋在心底。她如今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那天晚上与达志相会时,没有抓紧时间给他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没有给他更多的宽慰……  “上轿吧,夫人。”轿礪的一声招呼方使云纬意识到,自己又走了神……  这些天,由于生产的顺利,达志的眉头已不像先前那样整日紧锁了,有时,他站在嗒嗒工作着的织机前,会不由得让眼里荡出一个笑来。机器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一直照着一个速度织着,不慌不忙不急不躁,而且织出的绸缎质量,远远高过人工织机。这段日子,因为绸缎产量高、质量好、销得快,当初买机器时借的钱已基本还清。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就又可以攒起买更多机动织机的钱了。达志已在自己的心里做了计划,要在几年之间,再增加三十到四十台机动织机,把尚吉利大机房变成一个真正像样的丝织厂!  当然,达志近日的心情转好,与同云纬的见面也有关系。两人见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见面时云纬的举止,已表明了她在心里仍爱着自己,这使他得到了很大宽慰,而且使他对将来的日子抱了更好的希冀。当然,他不让自己去细想那份希冀的内容,而且当一想到将来时,他都要小心地去看一眼顺儿,他觉到了一种不安,但这种不安中,又羼有一丝诱人的甜蜜。  夜深了,大约因为这秋天是百物丰收的季节,天上的星儿也长得格外稠密。达志就在这星光下,迈着轻快的步子巡视全院,每晚临睡前,他都要像爹当年那样仔细检查一遍店房、织房、机房、染房、库房的门窗。  检查成品库的门窗时,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卓远哥让保存的那两箱洋枪。那些枪都是完好的吗?一股强烈的好奇使他打开了库房门,进屋点亮了灯,他从一只箱子里摸出了一杆,那沉甸甸地涂了防锈油的冰凉的枪身,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凑到灯前仔细看那枪的构造,尔后试着把它举起。那些买枪的肯定是和官府作对的人,他们大约是要用这枪去打像晋金存那样的坏种!一想到晋金存,达志就禁不住将牙咬紧:昏官!j臣!就是你,把我的云纬夺走;又是你,把我爹生生死,让我刚刚发展起来的祖业毁掉,耽误了我十年时间!老子真想也拿了这枪,朝你脑袋上搂一下:乒!  他分明地看到晋金存就在这枪声中仆倒了,而且鲜热的血呼呼地从他的头上涌出,把他的脖子都染得通红。乒乒乒……更多的枪声在达志耳边响起,大片的大清兵丁在那枪声中倒下。达志握枪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兴奋地抖动,而且禁不住地发出了笑声:嗬嗬嗬。  这笑声把达志自己吓了一跳。  晋金存,你们的日子不会长了!  “爹,还不睡?”门外突然响起小立世的一声喊。达志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枪差一点掉了地。这时,小立世已闪进屋子,吃惊地指了那枪问:“这是啥东西?”  达志没顾上回答儿子的问话,手忙脚乱地又把枪塞到了木箱里。  “爹,啥东西?”小立世好奇,走到木箱前弯了腰去看。  “枪。孩子。”达志扯住儿子的手,不让他看,“别人买了存咱这儿的。”  “好干什么?”立世不甚情愿地被爹推着向门口走。  “打官府!”  “哦?”小立世的双眸一个惊跳。  “记住,永远不能对外人说这枪的事,万一官府知道了,会来杀咱的!”  “嗯。”父亲的害怕传染给了小立世,他惊怯地把头点点。  汪汪。附近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吓得达志和小立世几乎同时张嘴去把灯吹熄……  几天后的一个半夜时分,卓远领着取枪的人来到了达志的仓库里。取枪的是两个黑衣黑裤腰c短枪短刀的精壮汉子。两个汉子朝达志抱拳施礼:“谢谢你代为保管这些枪支!”  “你们早应该说明这木箱内装的是枪,小柱!”卓远挥着一只残手对其中的一个汉子抱怨,“而且应该早点取走,险些出了事!”  “嘿嘿,俺们当初也是怕走漏风声,”那叫小柱的急忙解释,“这些天所以迟迟没来拿,是因为听说南阳总兵知道了他弟弟偷卖枪支的事,暗中查访很紧,俺们担心出事。”  “你们买这些枪是要——?”当两个汉子收拾木箱时,一直闷在那里的达志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还能打谁?”另一个眉眼精明的汉子开口道,“打知府、打总兵、打晋金存、打大清朝!告诉你,我们早晚有一天要夺下南阳城,在这儿建立一个人人有吃有穿有住的三有社会!”  “能行?”达志忽闪着眼睛。  “当然行!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几百人!除了我们之外,反大清朝的人多着呐,知道同盟会,知道孙中山么?他们也反清,他们的人到处都是,比我们还多,孙中山也说要建立一个有吃有穿有住的社会!”那汉子满怀自信。  “孙中山的主张是民族、民生、民权,叫三民主义。”卓远这时接口。  “三有和三民是一样的,人不就是要吃、要穿、要住么?”那汉子辩道,“你们这次护枪有功,待我们将来夺下南阳城后,你们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说,只管来找我,我叫肖四,是伏牛山民军的副统领!”  “你们将来夺下南阳后,让不让人发展工商?让不让像我这样的人发展丝织厂?”达志先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当然!你发展丝织是为了让人们有穿,我们为啥不让?放心,到那时,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把厂办多大就办多大!”  “不再收高税搞摊派?”达志的脸上露出喜色。  “当然!”  “好,要是这样,我就盼你们早成功!”达志高兴地搓搓手,笑看了卓远一眼,“也不枉我们为这枪受场惊!”  卓远没吭,只是眉头微皱,在那里轻轻踱步。一股夜风陡然从外边的屋檐下游过,摇动了檐下挂着的什么东西,当啷一响,四人一惊。  夜,无月无星的夜,黑得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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