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
他没有那么贪心。
只要能醒来就好
自从秦离出事后,宋书对时间其实没有多大概念了。
有时他看见小荷陡然增长的身量,才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哦,原来又过去了这么久啊。
歹徒伏法、陈琅出院、母亲逝世、禾绿出国、小荷上学、父亲逝世……
所有的事都在变,所有的人都在变。
只有那个躺在床上的,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人没变。
从未衰老。
从未苏醒。
宋书退休后,更是成天在那病房里坐着。
他也开始爱养花,在窗外放了一排小盆栽,看书看累了,便抬头看看怒放的鲜花,然后看看那张如鲜花般年轻美好的脸庞。
小荷结婚了。
丈夫很高大,很帅气,笑起来脸颊一侧有很深的酒窝。
婚礼那天,小荷穿着一袭婚纱来到病房。
两手提着婚纱蓬松的裙摆,弯下身,像从前一样,轻轻亲了下小时候一直以为是“睡美人”的爸爸的脸颊。
“秦爸爸还在睡。”
她像小时候一样侧过头,向站在一旁的宋书调皮地笑着。
“爸爸,你说秦爸爸今天的梦里会不会有我?”
宋书点了点头,移开眼,很久才开口。
“那个梦一定很美。”
宋书在一天天老去。
额头的皱纹一天比一天多,原本看得清晰的字迹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浇花时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花的根系因为水分太多而死去。
“老了。”
他握着秦离的手。
对方的手依旧修长,上面的皮肤白净而光滑。
不像他。
真好,不像他。
但就是这么个奇异的,像是不会老去亦不会死去的身体,在一天早晨,悄然停止了呼吸。
小荷哭了很久。
她虽然从没和这个一直在沉睡,面容看起来像是她的同龄人的秦爸爸说过一句话,但内心对他其实很有感情。
更何况,秦爸爸走了,爸爸怎么办啊?
宋书怎么办?
他只是在秦离旁边睡了一个下午,然后睁开眼睛,说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烧掉吧。”
秦离的家人一直没出现过。
唯一证明他们存在的,只有医院从没断过的医药续。
因此火葬时的家属签名,是宋书签的。
“很名不正言不顺,但也没办法。”
对着工作人员,宋书这么淡淡的说。
他的言行到神情都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但工作人员察看签名时,却发现上面的笔迹是颤抖的,末笔有水迹晕染
宋书不顾小荷的请求,离开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a市,回到了小城。
他让人在院子里重新栽上了木槿,每天最喜欢的,便是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抱着个青瓷坛子懒洋洋地晒太阳。
这天太阳很好,他把堆在柜子里回潮的被子拿出来翻晒。
吃力而迟缓地将被子晒好,他慢慢坐回到摇椅上,想起了久远以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被扑倒在晒得蓬蓬软软的被子上,猝不及防的一个吻。
空气中浮动着的木槿花香很轻,很淡,很甜。
宛如一个美好的梦境。
【老师。】
他仿佛听见那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