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没说话,拎着吉他和外套跳下台子,走到歌厅狭窄的通道里,贴墙站在灯下。
他低头瞅自己bp机上显示的汉字。一行小字让他读了很久,站了很久。
【嘉嘉,我回来了。】
……
你回来了?
……
沙发雅座上,周遥坚决拒绝经理的好意:“不要不要!别叫人家来,怪累的,都这么晚了不要,我也不点歌谢谢。”
“你还真挺喜欢那学生唱歌?”他叔叔打量着,“是学生么?我看着真不像。”
周遥就今儿上午刚刚又去过他们小学,特意管周玲老师要到瞿嘉的call机号码,就是有备而来。反正联络号码在手,他现在已经心里瞎蹦乱跳得想跑了。
经理一抬头:“诶。”
周遥也一抬头,心跳又慢了,忒么连拍子都找不着了……
瞿嘉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很平常地,就自己搬个凳子,往一圈人面前一坐,互相点个头,打声招呼。
牛仔外套已经穿回来,手指间捏了一根烟。
“唱得不错,特好!”周遥的叔叔痛快地竖了个拇指,由衷地点赞了。
“确实还挺不错的哈?”经理听客人夸奖了也挺高兴。
周遥低头已经骂了自己无数句“卧槽卧槽”,该骂。瞿嘉也没说话,对周春城点个头,往茶几的烟灰缸里磕了磕灰,就是领了这份夸奖。
“还上学呐?”周春城问,“你几年级?”
“开学高一。”瞿嘉说。
“哦,那才跟你一边儿大?真没看出来。”周春城小声瞅着周遥。
我勒个去周遥用手挡了半边脸,想给瞿嘉打个“我知道错了”“嘉爷饶命”的讨饶眼色,瞿嘉都没理他。
“但是比你显大,来这种地方的,肯定显成熟点儿……都挺狂,挺有性格,劲儿劲儿的啊。”他叔又狠补了一刀。
周遥已经吐了一沙发的血。
幸亏今天来的是他叔,不是他爸,可以绝交了。
“叔叔,您不然带这两位阿姨去隔壁蹦迪成么?”周遥忍着血崩说。
“岁数大了我蹦不动,你自己去蹦啊!”周遥叔叔继续和一群人闲扯,“小子,常来唱歌啊?每天晚上?这还能上学么?”
“没有,暑假。”瞿嘉道。
“哦,勤工俭学?也不错,能挣钱,有出息。”周春城道,“广东那边也有很多歌厅,以后可以去广东唱啊。”
瞿嘉都没搭话,又磕了一下烟灰。
周遥心里就只剩下“卧槽”了。瞿嘉都认出来了,双方其实早就见过面,但他二叔完全都不记这事儿了。
像周春城这种平时数着钞票吃香喝辣、各种社交场合乱窜的人,哪会记得,数年以前曾经驱车去过南营房小胡同往一个破平房院子里扛过一台日立牌进口电冰箱啊!
瞿嘉坐得大刀金马的姿势,看着所有的人,没有躲藏,但也没打算“认出”周遥。大家都在装傻,就继续装呗。
这事,是周遥一开始就没坦诚,想藏一藏,他叔叔简直太碍事了。他悄悄从茶几底下一层摸到点酒单和笔,低头鼓捣片刻,就在瞿嘉掐灭烟蒂时迅速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半包烟,手里一卷,大大方方递给对方:“你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