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开始取暖,瞿连娣提醒过儿子瞅瞅烟囱通了没有,结果呢,陈嘉还是年纪不够办事不牢,烟囱没掏干净中间留了一团报纸,就直接把他家烟囱堵了。
后来重新掏烟囱才发现,就是那团废报纸惹的祸,差点儿堵得他挂了。
掏烟囱清理烟灰这种事,原本,就应该是每家男人做的,不然还能指望你们男人干什么?但是,陈嘉家里没别人儿了,他就是他们家的男人。
瞿连娣那时在医院谢过提水果过来探望的蔡师傅,谢过邹老师周老师的大恩大德,谢过救命的小菩萨周遥同学,然后说:我明天就叫陈明剑再去一趟民政局,签字离婚,谁都甭劝,这次一定离了让他滚。
在这天之前,瞿连娣心里可能还抱着一线渺茫希望,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什么希望都不抱了。这世上没个废男人能靠得住,只能靠自己,坚决地离,从此一刀两断。
邹老师当天回到学校,午饭都没赶上吃,累得筋疲力竭坐在办公桌前。
“孩子不是故意烧炭吧?是意外?”其他几位老师都在议论。
“意外。”邹萍小声说,“我太了解陈嘉,他那脾气,他烧了房子他也不会烧自己。就是……日子太难了,我真心疼孩子。”
其余老师在办公室里轻声叹气,同情心疼又能怎样,谁家日子轻松好过?外人能帮多少忙?
“我也挺心疼周遥的,”邹老师话题一转,“这孩子也是不走运,估摸又要转学。”
“周遥又要转哪去?”数学老师问。
“他是外地户口,他是交钱在咱们这儿借读的。本来说是他爸爸或者他妈妈至少有一人,这个正式工作调动肯定能办下来,孩子的户口学籍就能调过来了。但是我听说的,没办成,关系不好弄。按说周遥他爸他妈都是多有本事多能干的人啊,让这事卡着。当初上山下乡那些人,支边支援三线的那些,一拨一拨的都想回北京,都拼命地在托关系,哪儿那么容易办呢?”邹萍叹口气,“他妈妈已经给我打过电话,可能得赶紧再转回去,不能留在北京了,哎……”
竟然是这样,一群老师又开始为周遥同学唉声叹气,甚觉可惜和舍不得。假若这孩子能留在北京,将来上学和工作什么的,总还是沾点儿光吧?折腾一遍又要回去,哎,这两个孩子,都太不走运了。
……
第19章告别
陈嘉痊愈之后重新回校上课,幸运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脑子没比以前笨了。当然,他脾气也没有比从前更温柔点儿,被煤气熏过,烟火味儿更盛了。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围着,轮流给他加码补课,利用一切机会开小灶。
什么劳技课啊活动课之类的,还有最生动鲜活的生理卫生课,都不让他去上了,校园生活简直失去了乐趣。那一阵儿,陈嘉就坐在办公室里占用一张桌子,就在他们邹老师桌子对面,在班主任眼皮儿底下写习题册。
老师们都是真上心,真负责,是真心不希望孩子因为家庭原因就被耽误了、就考不上好学校了,把别人家孩子恨不得当成自家孩子似的尽心尽力、殚竭虑。可生活里也总有些父母,对骨肉漠然得好像对待路人,谁赶上这样儿的谁知道。
邹萍老师扫了一眼玻璃板底下压的每周课程表。
“明天下午有一节班会课,”她合计着,“不然给周遥开个十分钟的欢送会,说几句,唱个歌呢?”
她说“唱个歌”,眼光自然而然瞟到坐对面的陈嘉,盯着陈嘉手里缓慢移动的笔……
“哎陈嘉,不然你们几个玩儿得比较要好的,明天班会上,一起再唱个小合唱。”邹萍看着陈嘉。
“你们上回不是排练过一个,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邹老师对学生的事儿门清,“你们跳得挺好,你和周遥一起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