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西海公主刚说了一句,就见那侍女又“哼”了一声道:“少来这套!你这点子心思谁不知道?明摆着是来占高枝儿的!”她看了一眼龙女身后的梁菡芝,愤愤道:“我们菡芝姑姑取水煮茶这么久,娘娘都是赞许的,凭什么被你说了两句,这差事就是你的了?你必是想着,以后我们都远远走开,就留你一个人服侍主子才好。”她越说越气,声调也越来越高,“我看啊,什么天生神兽,跟天奴一样,都是势利小人,天生龌龊才对!”
杨戬这才听懂,怪不得梁菡芝导引自己入了瑶池就匆匆去了,原来是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使人责骂这龙女来的。女仙之间这点子龌龉在杨戬看来,就如麻雀争食一般可笑,只梁菡芝现是王母身边众宫人之首,竟也由着手下欺负新进后辈,未心胸窄了一点。
杨戬回目光,打算使个身法悄然过去就是,刚一举步,却听那龙女道:“菡芝姑姑,承庄姐姐,原是我年轻不懂事,不知这是姑姑的差事,随口胡说了几句,不想就得罪了姑姑。”她向二女福了一福又道,“请二位细想,我三哥是罪余的人,整个西海全都被他带累,我一个小小的龙女,哪里会有别的想头,不过是留在这里,看娘娘高兴,抬抬手放他过去。至于攀龙附凤的话,是再不敢巴望的。”她自袖中摸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塞入面前侍女手中,又转过身来,将腕上一串珊瑚串珠恭敬奉与梁菡芝,一欠身道,“这些都是寻常之物,原不能入两位的眼,寸心只求姑姑同姐姐们照应提点,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他日我三哥得脱,西海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梁卫二人正气咻咻的,不防龙女如此谦恭,又有珠串在手内莹莹闪着宝光,一时倒都愣住了。
杨戬原道龙族一身傲骨,不怒自威,却不料这龙女能如此做小伏低,也怔了一怔。他当日读罢案卷,不由得也想起自己幼年时家变,求告无门,又被未婚妻当众绝誓悔婚的事,不物伤其类。因此一见圣旨改辟为徙,乐得移船就岸,将敖烈带到鹰愁涧监牢加意安置。如今一见敖烈这三妹,又暗暗想起了自家妹子,也是同自己一天一地不得相见,又不晓得下界有没有人欺侮于她,因而对这西海公主心生怜悯,当下便将脚步放重了些,朗声笑道:“王兄不必送了,杨戬就此别过!”
河岸边上三人都是一惊,一同抬头朝这边看时,只见司法天神峨冠博带,立于河堤之上,正朝堤下拱手张望,似乎是在目送什么人。梁卫二女是未曾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在寸心而言,却是如蒙大赦。她见二女犹自愣怔,忙扯了梁菡芝袖子一下。梁菡芝被她一点,已是醒过神来,当下敛了神色,拉过寸心的手温声道:“方才你承庄姐姐交代的都是极要紧的,你只用心习学,不要嫌繁琐。”说罢也不等寸心答话,仰面朝杨戬一笑道:“我与真君甚有缘分,在这儿也能遇到。”
杨戬讶然转过头来,仿佛此刻才注意到她们三人,却并不开口,只微微颔首致意,便自下堤去了。梁菡芝见他走远,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卫承庄:“人都走了,你还呆头鹅似的做什么?”她瞥一眼旁边低眉顺目的寸心,压低声音道:“三公主有这份伶俐劲儿,今后必得大用。只不过娘娘天威难测,今儿喜欢的,明儿未必也喜欢,你可要仔细着,不要乐极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