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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渡尽全力才勉强支撑起眼皮，眼前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了，波澜中闪闪烁烁，仿佛将灭不灭的烛火。四周是冰凉刺骨的寒冷，透明的泡泡一串串升上去，师无渡觉得他们仿佛带着自己的灵魂游向那微弱的光，而躯壳却背负着罪孽沉沉地下坠。

对了，这里是黑水鬼蜮吧，呵，贺玄的老家，这次，没有命还他了。

师无渡很疲惫，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眼前的微光不见了，黑沉沉一片不知是什么，既然连那最后的烛光也没有了，那就放弃吧。

他阖上眼睛，在失去意识之前，觉得身下一轻，好像有托住了他的身子，唇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有微弱的力量在灌入，很温暖，很安心。

那一刻，贺玄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眼看着那人下坠，他的心就跟着一起坠了下去。

他第一次发现，以前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走了就再也不见了，不是！什么要他偿命，不要！他只要这个人，看他怒，看他笑！

贺玄在水里一把托住了师无渡，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枕着他的头，万千黑发柔柔拂过他的面颊，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俯下头去，覆住了那人的双唇。

贺玄想将法力灌给师无渡，可无论怎么吻他，法力都好像流走一样，怀里的身子还是软绵绵地沉了下去。

贺玄抱着师无渡落在了幽冥玄府的大殿里。师无渡双目紧闭，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胳膊从贺玄怀里滑落下去，一个物件从手中骨碌碌地滚出去，正是水师扇。

贺玄捏住他脉门，俯下身去贴着他的胸膛，还好还好，还有气！只是脉象微弱，灵力亏空，得给他渡法力！

贺玄单膝跪地，一只手扣着师无渡的脉门，一只手插在师无渡发间，托起怀里的人，再次吻了上去。说是渡法力，这双唇紧贴的触感实在叫他迷恋。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法力灌入，贺玄的心却越来越凉，师无渡的脉像清楚地告诉他，他灌的法力，一点都没有用！

他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如果将内丹比作酒樽，那法力就如琼浆，修道之人的酒樽不仅可以自盈，也可以盛入别人的美酒；而如今师无渡的酒樽已裂，再多美酒入斛也盛不了，灌的太猛，反而会加剧破裂。

贺玄轻颤着抬起脸来，凝望着眼前的人。“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噎，手上脉像越来越弱，贺玄的心被捏成一团。他喉结艰难地一滚，俯下身去，冰凉的嘴唇碰在师无渡同样冰凉的眉心上。忽然觉得下颚上传来了一下轻搔，他连忙抬起头来，果然，师无渡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从冰冷到温暖，师无渡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安心的怀抱，气力便松懈下去。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人在吻他，这种感觉出人意料地安心，所以他也不想推开，有清凉温柔的气息在经脉间游走，最后归于虚无。直到眉心一凉，他才转醒。

朦胧中看到贺玄的脸，他的神色怎么那么哀伤，明明已经是很愁苦的一张脸了，还眉头拧成这样，真是难看。师无渡恍恍惚惚地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好笑，便不自觉地掀起了嘴角，手臂想抬上去，揉他的脸。

那笑容便如清风霁月一般，贺玄睁大了眼，见师无渡想抬手，便一把托住。那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庞，轻轻拧了一把，师无渡又笑了一下，像使了诈的孩子一样，眼睛弯弯的，眼里亮亮的。

他笑着笑着便忽然侧过头去咳了起来，抽回手按在胸口，似乎是一口气没有提好。

贺玄赶忙将他扶直一些，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师无渡咳得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人也清醒一点了。但还是没有力气，只得往后倒进贺玄怀中。

“贺玄……”这是师无渡第一次叫他名字，声音很轻，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