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言简意赅地提醒道:“那里有点冷,你多穿一件。”
梅长苏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当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没有推搪。其实心中也颇好奇他要带自己去看什么,于是加了衣服,换了件更厚的大氅,叮嘱飞流几句,上马跟着走了。
萧景琰领着他东绕西绕到了后山,道路荒僻,马匹已经无法通行。于是两人将马拴在路旁,改为步行。
其实走到这里,梅长苏已经猜出萧景琰要带他去哪了。那是他们从前一起满山乱跑时发现的一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没想到十多年后萧景琰会带“第三个人”前来,心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萧景琰带着他越爬越高,几乎已经到了九安山的山顶。穿过一条夹在两座山峰之间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前面豁然开朗,是一片两三丈见方的空地。
这空地是像从九安山峭壁上凸出去的一个高台,一面靠山,另外三面是无遮无拦的断崖。脚底乱石嶙峋,除了山壁下有些低矮的草木,其他植物大抵是受不了这经年累月狂风吹拂的环境,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单论这个地方,其实连风景清幽都算不上。
然而梅长苏十多年来四处游历,登过东岳,上过黄山,峨眉的金顶,华山的东峰,他看过无数次瑰丽壮美的日出,但在他心中统统都比不过在这个小小高台之上看到的。
此时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脚下的乱石在汩汩流淌的乳白色雾气里若隐若现,雾气弥漫到断崖边,却不肯与周围的云海融为一体,泾渭分明地从崖边向下流淌,仿佛一条浮动着的瀑布。
东边天际有一线刺目的亮光,渐渐在从白转红,片刻之后,这整片云海会变成深浅不一的橙红金黄,而脚底的白雾则会泛出明丽的粉,好似仙境一般。
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再见这景色一次,梅长苏裹紧身上大氅,看着前面萧景琰被山顶狂风吹得猎猎舞动的披风,翘了翘嘴角。
萧景琰回过头来,脸上有一丝懊恼:“冷吗?”
其实这是句废话风那么大,并且带着春日清晨的料峭寒意,连他都觉得冷,更别提梅长苏了。
可他是真的想让他看看这里日出的奇景,他永远记得他和林殊当年误打误撞,从那条狭窄的小径中挤出来,刚好看到一轮红日跃出云海的那番景象。
赤焰案发后他这也是第一次故地重游,只有当时的美景历历在目,狂风和寒冷却很模糊了。他只记得是冷的,但不记得竟冷到这个地步或者也因为当时他身边是冬天都只着单衣从不知寒冷为何物的林殊,此刻身边却是阳春三月还在拥衾围炉的梅长苏,稍微设身处地一下就难觉得寒意加倍了。
梅长苏摇摇头,低声道:“日出了。”
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吹散,但他也没打算再说一次,迈步向东侧的崖边走去。
萧景琰手臂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扶他,但只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就被他自己又生生压下去了:“小心脚下。”这三天他没来见梅长苏,就是在反复告诫自己见到他后不要问东问西,不要将他当做柔弱的病人过度照顾。
梅长苏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越过他一步步缓慢而小心地走到了崖边,立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欣赏起日出来。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在这看日出了,所以他想看得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