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年轻的眼珠转了转,萧宁漫不经心松开了手中的衣袖,懒懒笑道:“先生何故与我如此生疏?区区一个赵怀恩,岂能伤了你我八年情谊。”他缓步在沈从风身边绕了一圈,声音颇有些轻佻,“死了一个赵怀恩,自然还有别人可供差遣,先生放心……”
沈从风衣服下摆微微一震,一掀衣摆跪了下来,却将手中画卷持于胸前。
甘清的莲花香气不知何时浓了起来。
鹧鸪斑,遍体黑而有白斑点点,如鹧鸪臆上毛,取自海南沉,有莲花香。
金冠黑发的帝王站在他眼前,定定看着那卷画。半晌,冷冷地开口道:“沈从风,你知道你拿的是什么。”
沈从风低下头,平静道:“王家女儿的画像。”
“好,好。”萧宁嗤笑一声,猛地掀开画卷,奋力扔在地上。
银白宣纸铺散在地,像一尺上好的白绸,发着浅浅的光。
那细腻如肌肤的纸上,画着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女。
娥眉,雪肤,胭脂桃颊,梨花粉面。
屋中陷入可怕的寂静,两人一跪一立,半晌无话。只有画上少女,并不知自己被无数人注视的命运,依旧在纸上巧笑倩兮。
萧宁修长的眉毛挑了挑,漂亮的眼睛里,郁沉的云堆积成一片。
他忽地伸出手,卷起沈从风一缕头发,静静看了片刻。
“沈从风,你不该用这卷纸逼朕。”称呼一变,就带上了高高在上的凌然。
“陛下,楚家已灭,秦家素来桀骜,唯有王氏。”
他的头一痛,那只年轻的手猛地抓住了他一把头发,狠狠扼住。
沈从风顿了顿,仿佛察觉不到痛楚,道:“唯有王家,向来摇摆不定,可堪一用。”
抓住他头发的那只手很白,常年被宽大的衣袍遮住,带上了些不健康的苍白。
那只手握得太紧,骨节咯咯一声,又顺着头发用指尖刮过沈从风的脸。
“沈从风……你知道朕不纳后妃的原因。”声音薄凉,微冷,像一场梦。
灰衣的中年人僵了僵,突地沉身伏地,将前额砸在地上。
他的声音在五脏六腑间逡巡了不知几个来回,才从齿间蹦了出来。
“臣不敢,陛下。”沈从风的手抓住光洁冰冷的青砖,几乎将平地抠出几个洞来,“那朵花,该谢了。”
那朵宫墙上的,用锦州红锦制成的红梅,经历了半个冬天,该谢了。
咚的一声巨响。
萧宁猛地转身,将案上三足青釉小香炉掀翻在地,落了一地破碎的水光波影。
“滚。”他淡淡地道。
身后传来起身的声音,脚步声沉沉的,走到门前。
“对了,”萧宁并不回头,捡起桌上一只狼毫,放至眼前,小心地拈去一根飞毛,“三十年内,王家女不得入后宫半步。”
冰晶在树梢挂着,周围雪气弥漫。
蓝白衣色的两人在雪地中僵持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阵阵。
楚云歌眼神在林中游移,闪身避到树后。苏易清上下打量一番,见树头积雪颇厚,踩上去动静更大,就跟在楚云歌身后,往树后一避。
两人挨得很近,衣角和衣角在风中交缠。
楚云歌眼神一动,侧过头去,缓缓道:“沈从风和秦顾,把影飞军留在了瑶州。”
苏易清揭过一根手指,在树杆上按了按,慢慢伏下身子,凝神谛听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