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脑中嗵地炸开一团墨迹,染透了书页上的字,“北宁多雾,山顶有亭,亭名风波,朝暮下望,红尘滚滚,如隔浩浩风波”……尽数化作一片墨色。
十四岁的方眠蓦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偷偷来看杂书又被发现了,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抬头道:“我不是……”
“不是!嘘,小声些。”小少年的声音稚气清亮,原来是方驭。
方眠心下一松,“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么?也不出声,我还以为是嬷嬷。”
方驭没有答话,她讶然地打量一晌,发觉他竟穿着素服。心下一沉,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怎么,城破了?”
见方驭默认,方眠咬了咬牙,蹲身去摸小靴里的匕首,“走。我们说好与都城共存共亡,我必不食言,宗室中人死光之前,越国子民一个都不能阿驭?”
方驭拉住了她的衣袖,脸色惨白,“皇姐,都是玩笑话,别说了……你才十四岁,你这样的姑娘不能上前线去送死。跟我走。父王他……叫我们跟他一起逃。”
踏血火朱砂斩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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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家亡的越国人没来得及同哀同哭,已被软弱的皇室打了一闷棍。卫国人攻城数月,越王从没打算还击或死守,只将这家国拱手让人,带着皇室宗亲拉开了整排马车,向宫外逃命去了。
原本方驭粘在方眠身边,但皇后腹中有孕,惊慌尤甚,方驭无法,只好去陪。方眠独自坐在车中,被晃得左右摇摆,手脚发凉,大着胆子掀开车帘,只见目之所及尽是血色,断刀残肢遍地,全是守城军的尸体。
她被车外景象刺得心口一抽,许久才回过神来,沉沉地想到,王室已退了,八千守城军却仍在螳臂当车地死守可他们守的是什么呢?
她向后看看,这天下着雨,烟尘雨幕茫茫,满城都是奔逃尖叫的流民,压根看不到前后的王室车马。
方眠犹豫了一下,很快下定决心,从靴中摸出匕首,悄悄掀开车帘,心里低低说了一声抱歉,倒提起匕首柄,狠狠向着年轻侍卫的后脑砸了下去。
……
她不会驾车,也不知道守城军的首领在何处,更不知道东西南北,四处冲撞,逢人便问,总算逼近前线。前方就是叫声喧天,地上全是血洼,马车已走不动。方眠跳下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血腥味太重,她蹲身搜肠刮肚吐了一会,正要向前,后领一紧,侍卫已追了上来,将她向回拉。
方眠两脚乱蹬,无论如何争不过他,最后动了真气,厉声喝道:“李侍卫,你敢动我?!他们在前线用命守这城,我有何颜面走?你当我是去送死?我去告诉他们别再守这城,去城北护送平民走!”
少女一身素白衣衫,端立在人间修罗场的正中心,裙角染了污血国土混成的泥,鸦羽般的黑发在雨中无风自荡,如妖魔如神只,更有无上庄严高贵。
李侍卫不知在转什么心思,沉默了许久,终于单膝跪了下去。这铁血奔袭了整个青春的汉子,在她面前,眼睛竟蓦地一红,“凤栖殿下是我们越国的良心,凤栖殿下活着,越国就不会亡。属下替您去前线,您可否成全这一点忠心?”
方眠一时呆着没动,他笑了笑,“殿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