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锦眼神微微一黯,唇角勾了勾,等了一会儿,开始吃饭。
他教养很好,受伤的那一边手虽然动作笨拙,姿态也是文雅的。
傅云英拿起自己的书看。
正看得认真,突然听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太大了?”
她呆了一呆,抬起头。
霍明锦端着饭碗,眼皮垂着。
他英武俊朗,位高权重,又正值盛年,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在边塞地区,老百姓至今还念念不忘他当年的恩情。他出征时,城中百姓倾巢出动,男女老幼,箪食壶浆,为他送行。他骑在马上,一身戎装,虽年少,却极有威望,受部下敬仰,英勇威猛,器宇不凡。
“这和您的年纪无关……”她想了想,干巴巴回一句。
从经历上来说,他们其实是同辈人。
而且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光是这一点,他可以提许多要求,他甚至用不着威胁她,因为以他的地位,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可他偏偏不提她是女子的事,还处处帮她掩饰。
他当真还是她少年时认识的那个明锦哥哥,她想。
但是这样隐秘而包容的深情……她觉得难以置信。
霍明锦唇角轻轻一勾,“既然如此,那以后用不着次次用敬语称呼我。”
她垂眸不语。
霍明锦并不急着逼迫她答应什么,吃完饭,话锋一转,问:“你在良乡得罪了谁?”
仿佛是故意给她台阶下。
她这会儿也不想和他谈感情上的事,顺着他的话,说起张氏一案。
“和刑部侍郎有关?”
听她说张大官人为霸占韩八斤的绸缎铺子伙同韩八斤的族人毒死韩八斤,还嫁祸给张氏,而张大官人是刑部侍郎的小舅子,霍明锦挑了挑眉。
“我这几天明着集供词,其实在找张豹贿赂良乡县令、刑部侍郎和司礼监太监的证据。”傅云英道。
霍明锦看着她,“就算有证据,也不一定能翻案。你还是要为张氏昭雪?”
毕竟张氏已经死了,她死之前自己在认罪书上画了押,如今死无对证。
傅云英点了点头,“既然知道她是冤屈的,总要试一试。”
她眼眉低垂,说话语气一如平常闲话。
霍明锦却明白这背后她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也知道她进入大理寺之后,看完那些积压的卷宗,一定会觉得彷徨。
这是一个年轻官员进入仕途之后的必经之路,她必须经受洗礼,在一次次的怀疑之中,确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从而慢慢强大坚定起来。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锦衣卫也掌缉捕。”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我为皇上集情报,秘密抓捕过很多人。我杀了很多贪官……也害过没有罪的人。北镇抚司里,每个人都曾为达到目的做一些不光的事,没有人清白无辜。”
傅云英抬起眼帘,看着他。
霍明锦道:“是非对错,公正公义,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书上教我们的道理太虚了,真按圣人们的教诲来做,活不了几天……”
说到这里,他一笑,笑容讥讽。
“那霍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做?”
傅云英忍不住问。
霍明锦看着她,一字字道:“朝堂之上,没有黑白分明。我只信自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他的事,和我无干。”
这话听起来有些“宁可我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