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英无所谓。太子这人不坏,不过毕竟还年轻,表面上温和,其实不怎么喜欢身边的人风头盖过他,他们陪太子读书,用不着展露才学,只要时不时夸一夸太子,哄太子高兴就好了。
打球场就设在庭院里。
太子执球杖,傅云英、周天禄、袁文和几个小太监陪打。
最后自然是太子赢得多。
中场休息,太监进来通报,说翰林院修撰汪玫来了。
听到汪玫这个名字,周天禄噗嗤一声笑了,一旁的袁文狠狠瞪了他一眼。
汪玫此人名震京师,是南直隶的神童,之前十三岁中举的汪阁老就是他的叔叔。汪家家学渊源,一门三叔侄,个个都是肱骨之才。这汪玫呢,不愧为汪家子弟,自从能说话起,也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天赋。他九岁中秀才时,大家都说他就是下一个汪阁老。
然而汪玫可能是名字取得不好,亦或是触了什么霉头,总之命途坎坷。他准备考乡试的时候,外祖父病逝了。按理他用不着为外祖父守制,但他自小在外祖父膝下长大,外祖父是他的启蒙老师,他年纪又还小,因此那一届乡试就没考。等几年后汪玫再去考乡试时,他祖父去世了,这一回他得按规矩守孝。又过了几年,汪玫信心十足,前脚都踏进考场了,家里人拦下他,说他祖母病危了。这么折腾下来,三年又三年,汪玫从名扬天下的少年神童长成青年,娶妻生子,儿女绕膝,还没考中举人。以前才学不如他的人都升任四品官了,他还是个秀才。又到了一年乡试的时候,汪家人如临大敌,汪玫的父母连门都不出了,每天待在家中好吃好喝养着,生怕自己有个不好连累儿子前途。还好这一年汪家人没有生病的,可临到考试的时候,竟然刮起飓风!河水倒灌入城,整个贡院都被淹了,汪玫不信邪,坐在及腰的深水里坚持考完试,出了考场,当即大病一场。
都以为这一回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考官找上门,劝汪玫想开点,他的试卷被洪水冲走,考试只能作废。
汪玫几欲呕血。
前几年汪玫终于一鼓作气顺利通过乡试、会试、复试和殿试,而且高中一甲榜眼,都以为他否极泰来了,汪母不幸病逝。
汪玫只得回家为母守孝。
等他守孝归来,大臣们怜惜他,不忍他再蹉跎,马上将他送进翰林院,据说他用不着熬资历,只是走个过场。
汪玫生得白白胖胖,幸得骨架小,所以不显痴肥,穿一身圆领官袍,戴纱帽,走进庭院,看到太子在打捶丸,目光落到傅云英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像寺庙里的弥勒佛。他倒霉了那么多年,还能笑口常开,是个豁达之人。
傅云英朝他走过去,“汪大人有什么吩咐?”
汪玫笑着道:“我前几日去太子洗马那儿找一本书,看到阁中的藏书打理得井井有条,听太子洗马说,这些天都是你担任他的助手。”
太子洗马,是詹事府的文职,掌经史子集、制典、图书刊辑之事,立正本、副本、贮本以备进览。太子要看的书都要经过太子洗马的手。
傅云英常常去藏书阁为太子寻书,她曾管理书院的藏经阁,看到东宫藏书堆放虽然整齐,但不符合太子平时的看书习惯,便试着将太子最近读的书整理出来。太子洗马看到以后,让她帮了几次忙,见她干活麻利,而且吃苦耐劳,之后忙不过来时就让她帮忙给太子送书。
“翰林院抓不到人,正好看到你,我求太子把你借过来给我当助手,怎么样?”汪玫笑问。
傅云英诧异了片刻。
不等她说什么,汪玫径自去找太子。
太子见他来了,停下比赛,和他谈笑。傅云英看到太子朝她看了过来,忙垂目。
不一会儿,汪玫朝她走过来,“好了,太子答允了。”
果然,太子把傅云英叫过去,笑着说:“汪玫幼时是南直隶的神童,他找孤要你过去,孤答应了,你过去帮他几天忙。”
傅云英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