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对她很放心,久而久之几乎把她当成稳重懂事的大人看待,忘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所以没人发觉她生病了。直到她烧得晕晕乎乎,站都站不稳了,他才觉出不对味。
这让傅云章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
他们俩都是没爹的孩子,相处的时日越长,他发现自己和这个有相似身世的五妹妹其他方面相像的地方越来越多。
这恰恰是他不想看到的。他过得不快乐,她不必如此。
她应该和容姐那样无忧无虑、自自在在,虽然容姐有时候真的很招人厌烦,但他还是希望傅家的小娘子们都能开开心心的。
傅云章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抬手轻捏傅云英的脸颊,“云英,告诉二哥,为什么不高兴?”
傅云英一怔。不是因为他故意促狭的动作,而是他郑重的语气,他没叫她的小名。
“我没有不高兴,真的。”
她靠着床栏,微微一笑,笑涡若隐若现。
“娘和四叔对我很好,月姐、桂姐也很好,我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没人欺负我,我很高兴。”
她已经很幸运了。前世种种固然不能忘怀,但执着于仇恨不能改变什么,上辈子临死之前,她业已释然。
这一世她是傅云英。
不过她没法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孩子,毕竟她还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心智成熟,身体却还是一个幼小的孩童,难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她以为自己是个大人,忘了自己现在还不满十岁。
傅云章看着她,忽然道:“我刚才告诉四叔,以后最好不许你读书。”
“女子读书不易。咏絮才高谢家女,自是花中第一流,晋有谢道韫,宋有李易安。一个是世家之女,嫁了门当户对的王家,王谢门阀贵族,不屑和皇家联姻,出身显赫,衣食无忧。一个是宰相的外孙女,丈夫赵明诚的长辈同样出了一位宰相,家境优渥。若没有名门家世可依仗,高才如谢道韫、李易安,未必能留下诗作,千载流芳。”
傅云英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凝了秋水的眸子望着傅云章,等着他说下去。
“除非你听我的。”
傅云章笑了一下,嘴角微翘,含笑道。
“二哥想要我做什么?”傅云英没有犹豫,直接问。
傅云章摸摸她垂在衣襟前的发辫,一字字道:“不舒服了要说出来,不高兴了要说出来,高兴开心也要说出来,想问什么问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要有丝毫隐瞒。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你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那就继续不一样下去。”
最后,他垂眸看向她,目色深沉,“如果再有下一次,以后你就不必去我那里上课了。”
没有料到他的要求是这些,傅云英诧异了半晌,等了半天,没听到他嘱咐其他,确定他不是在说玩笑话,敛了笑容,正色道:“二哥,我晓得了。”
傅云章一笑,拍拍她的脑袋,“好了,郎中说你要修养两天,好好养病。别想上课的事,过几天等你病愈,二哥带你去一趟武昌府。”
“武昌府?”
好端端的,去武昌府做什么?傅云英愣了一下。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走了。”
傅云章故意卖关子,也不解释,起身出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响起傅云英的说话声,“二哥,就算有下一次,我还是能去你那里上课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