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急就忘了李干办一路鞍马劳顿,想是还未曾吃过饭。来,快请坐。”薛弼向几个亲兵打个招呼,立即有人端上了几个碟子,里面盛了咸菜、鸡蛋、麦饼等。饭菜虽然简单,但热腾腾地很是干净。
李忠是武人出身,他在都督府的时候偶尔到各大将处出差,没少因这个身份受白眼。不要说被参谋官亲自招待,就是顺顺利利见到位在宣抚司说得上话的人,都是宗难事。他心中感动,不由拘谨地站着谢道:“薛参谋的盛情下官心领了。不瞒薛参谋,下官从驿站动身的时候带着干粮,路上就填饱肚子了。”
薛弼察言观色,见李忠难掩的军汉气,就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一笑将碗碟推开,起身道:“既是如此,李干办请随我来。我带你去找岳相公。”
“这……”李忠愕然之下不知如何措辞。薛弼是宣抚司参谋官,职同知州。李忠也算见多识广,从韩家军到都督府再到淮西宣抚司,也与高官们打过不少交道。但比较之下,韩世忠对上失之横、张浚对下失之傲,吕祉则是在官场上有时过于清高。像薛弼这样让人如沐春风的不说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薛参谋还请先用过饭,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薛弼道:“李干办不急,可军情军务急。”薛弼见李忠面有难色显是过意不去,开玩笑般解释道,“自家的岳相公可也是个等不得人的,李干办不用多虑。”于是两人就在亲兵的陪护下,向大营出发。
去大营的一路上,明强干的薛弼片刻也不曾闲,先是抓紧时间浏览了吕祉的咨目,继而又刨根问底般把事情一一询问了个遍。除了类似金军将领何人、兵力多少之类必问的外,大到淮西的天气、道路的险阻、沿途的粮草供应,小到吕宣抚的心理状态,自然还有岳云在战场上的表现,每个都不曾放过,直问的李忠头上冒出了冷汗。
“薛参谋真是老于兵事。”
“李干办你不要怪我,待会儿岳相公只有问得更细的。”
李忠想到曾经跟随过的韩世忠。韩相公为人粗枝大叶,屡次要派手下假扮红巾军劫掠金人使者,却都被泄密了事。他不禁感慨,韩相公处世要是有薛参谋这样认真的劲头,还愁大事不能成!岳相公若真如薛弼所言更加细致,这事无巨细的程度可称得上恐怖了,也难怪岳家军战无不胜。李忠想到此处,心里不禁忐忑,表情略显僵硬地笑了笑:“届时下官若有一二疏漏,还望薛参谋帮衬则个。”
……
鄂州当时号称鄂渚。这个渚字原意就是水中的小块陆地。坐落在千湖之中的鄂州大营,也因此别具特色。立寨之处相当封闭,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道路通往陆地。薛弼、李忠两人找到岳飞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而岳飞带领着四五个统制官,正在视察舟师。
李忠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车船。此时岸边停靠的车船足有几十艘,绵延相接长达数里,将还算宽阔的水道占据了大半。在这些车船的缝隙间,又穿杂了几百艘海鳅船与艨艟斗舰(小型战船)。本来这些至少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小船”单看也算体型庞大。但被车船一比就显得有些可怜了。岳飞舟师的车船最小都有三层楼高,桅杆耸立旗帜飘扬。正中最大的一条船更是足有三十六丈长,七丈高,船身露出在水面上的车轮,竟然比李忠这昂藏大汉还要高些。车船上的拍杆(作战武器)这会儿因为停泊的缘故并未支起,但从岸上看去,数人才能合抱的巨木还是让人心惊胆颤。但只一样,这艘大船船头上空空如也,显然装饰被锯掉了。李忠不禁诧异地咦了一声。
薛弼看出了李忠的好奇,笑着解释道:“这原是洞庭湖寇钟子义的坐船,名叫‘浑江龙’,能够承载数千人。船首装饰得也是个张牙舞爪的龙头。前年,岳相公平了湖寇,这些车船蒙官家允准都被鄂州宣抚司留用。因为有违礼制,浑江龙的龙头即刻被岳相公锯掉了。本来我们都建议再雕个虎头安上去,可岳相公不喜欢张扬奢靡,就又作罢了。于是一直这么空了下来。不怕你笑话,现在军里的人私下更愿意把这船叫做秃子船。”
两人的谈话惊动了前面的人群。一个着紫色官服的人回过身,目光扫过李忠与薛弼,笑道:“来得比我想得还要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