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间又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地板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碎裂的显示屏闪动着同一个人的来电提醒,徐然的名字不停地跃动在何许人的眼前。来电显示亮了又熄灭,系统默认的来电铃音欢唱了又停止,“徐然”两字在何许人的眼里也突然变得分外刺目。
没有何爸何妈的允许,何许人依旧是直挺挺地跪着,脸高高扬起,望着窗外的景象。隔壁楼的阳台上张灯结,大红灯笼家家亮起,恍惚间还能听见几户人家团圆欢笑间的推杯换盏。
何许人家的阳台上也挂着一个红彤彤的大灯笼,此刻却没有点亮,无声地隐没在万家灯火间,远远望去,何家这一层像一个撕破光亮的黑洞,空洞地吞噬着喜庆的年味。
何许人还穿着之前在室内穿的长袖线衫,夜间的气温一降再降,凉风透过纱窗灌满了阳台,一轮一轮的流转遍何许人的皮肤。
隔壁楼的迎客声也肴核既尽,何许人觉得腿越来越麻,连眼睛也像是被强压着难以睁开。何许人摸了摸脸,才发现它已经肿得仿佛与眼睛挤为一体。
何许人又笑了笑,面部肌肉的抽痛联动到头部,太阳穴边的青筋也被扯的跳动了几下。
“那个人是谁?”何成器突然出现,捡起了地板上的手机。
在疼痛和寒冷的交迫间昏昏欲睡的何许人突然惊醒,神志迅速戒严,双手握拳紧紧贴在身边,沉默地盯着地面。
“不说?那我直接问。”何成器的搬了个凳子坐到何许人面前,眼神冷厉。
徐然的来电再次响起,显示屏的白光映在何父的脸上,在阴暗的阳台上照出了森然的冷气。
“徐然?你以前的那个同学?”何成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般打在何许人身上,逼迫着何许人抬起头来。
听到徐然的名字从父亲的口中念出,何许人才开始害怕和心慌:“爸!你别找他,我会和他撇清关系的,你相信我。”
何成器手指一点,挂断了徐然锲而不舍的电话:“去床上睡觉吧。”
说完这句话,何成器就拿着手机进了房间。
何许人的腿被压得使不上力,只好一点一点地把小腿扳直,干坐在阳台的地板上等它恢复知觉。何许人看着自己的腿,眼泪不可抑制地又涌了出来,一道一道,温热地划过麻木的脸颊。
脸上的擦伤被泪水泡得微微刺痛,何许人十分享受这种快意的感觉。
我真可笑,到最后不敢反抗,一开始也不愿顺从。
何许人的手又抚上高高肿起的脸颊,手指按压在充血的皮肤上,毫无属于自己肉体的感觉。何许人扬起手,重重地打在红肿的脸颊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又有感觉了,鲜活的痛感。
何许人又是一巴掌,眼中渐渐地染上了笑意。
直到何许人上床躺进柔软的被子里时,身上的伤已经全部遭受了一遍二次伤害。
何许人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冰凉的手指搭在胸口的皮肤上,所及之处都是火一般的滚烫。何许人吹了大半个晚上的冷风,全身烧得像沸水一般,可他还是觉得冷得发抖,只好更用力地蜷缩着,把自己紧紧地抱成一个带刺的球。
身体折叠间又牵扯到更多的伤口,胸腔脖颈越发滚烫,何许人被烧得昏睡过去。
何许人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枯叶蝶,被人捉住扯掉翅膀,和落叶扫成一堆,最后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何许人醒来时,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身边是面容枯槁的父母。
“这位同学,以后遇到校园保护一定不要贸然反抗,保护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下次一定要及时和老师父母讲,知道吗?”病床边换点滴的护士一脸怜悯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何许人,一边安慰着坐在一旁的何爸何妈,“孩子遇到这种事也是可怜,你们都陪了两天了,现在孩子醒了,去休息一下吧。”